他身后抹泪的妇人一怔，恍惚向这方挪来。

是萧后，我的养母。

我依然是赵王，不过这次是隋的赵王，我不知生母，皇后乃是我的养母。

而今皇帝北巡，雁门周遭被突厥围困，已是第二十日了，孤城无援，当是又一绝境。

之所以说是“又”，乃因上次于我而言的绝境辽东之役，我患疫疾那次。

今日旧疾复发，也是因围困日久，供给的药断了的缘故。

萧后捉住我冰凉的手，顾不得在意皇帝的脸色，脸颊贴着我的脸颊，哽咽唤我：

“季子，季子，你听得见么？”

我点了点头，艰难地呼吸两口，整整三日不进水米的身体只剩下脱离，沙哑着嗓子应了声“母后”。

差点享年十一。

我与眼前二位对视一眼，再想起方才那梦，脑海灵光一闪，摸索着捉住皇帝的胳膊道：“方才神游太虚，梦到汉太祖时候的事，至尊博学，当知白登之围得脱之法……可保无虞。”

我一字一句地将当年白登之围的法子讲解出来，得到二人惊诧的对视。

时隔日久，汉史颇多散佚，加之后人著述，总有缺谬不实之处，而我之所以熟知此事，乃因我就是那个当年跟着老皇帝遭遇白登之围的倒霉蛋。

没想到死都死了，竟然还能在相似的地方经受第二次，白登，雁门，这般气运，老天是嫌我命太硬了吧？

“白登之围！是如此，唉，朕怎就没想到呢！”

皇帝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自寻大臣商议去了，我被萧后喂了几口水米，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又不知是几日还是十来日，各地救援的兵马听召赶来，突厥遂退兵，近四十城收复，雁门之围得解，算得小胜一场。

“当真好险！不过如此计策，竟出自小儿之口，至尊十龄便如此慧谋，臣实在佩服。”

窦太傅后生可畏地与我拱了拱手，面色倏忽一转，愤愤抚膝道：“虽遭遇相似，然则先帝比不得汉太祖。德不配位，必受灾殃，他好好的太平之主，却将天下害得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子嗣九死一生，自己也落得被害身亡的结果，合该不值当人同情怜悯！”

与李密投我的时日未隔多久，窦建德听闻先帝身故，我已携军士北上，亦亲自过来朝见于我，好一通唏嘘过我十五年来有惊无险的事迹，与先帝少不得责备一通。

此间无他人，母亲旁坐默然不语，只双目有些湿润。

窦太傅感叹罢，握着我的手悲切道：“至尊年少幼弱，与太后孤儿寡母，少不得经受些苦难，您既认臣这个太傅，臣就是为这天下，也要护佑您平安。”

我自他的神色中看出几分虔诚和小心翼翼的恭敬。

我乖巧地眨了眨目，他愈发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偏头与母后道：“人皆道‘隋失其鹿’，可这麒麟儿分明是天下之主，哪容得旁人竞逐分食的份儿？至尊贤□□善，臣唯愿放下私心，辅佐其成就大禹的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