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正这时乌涂蹦蹦跳跳进来传话:"带鱼君派使者来说,想请您去东海一叙,您可以带着我去吗?"
“带鱼君!”
杜肙闻言突然站起身:"莫非是那位...宓妃?"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杜肙激动的神情。
当年我带皇兄去洛水游玩时,他说自己看见洛水水底有蛇一样的白气,现在想来,怕是这双眼睛察觉到的龙气。
"陆吾君,"杜肙抓住我的衣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我要见她!"
太渊池的水无风自动,倒映出杜肙的面容,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眉宇间竟隐约与母亲有几分相似,甚还有几分像我……
"杜君,"乌涂君小心翼翼地提醒,"您的神魂尚未完全稳固。"
"不,我很清醒。"
杜肙转向我,眼神既熟悉又陌生:"弟弟,记得你教我的那首《黍离》吗?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还有你为我读的那些尧舜之道,我都记得。"
这是当年我手把手教皇兄念的读物。
太子兄什么都听不懂,却让一双眼睛记得分明。
我按下苦笑,带着杜肙去了东海见母亲,未曾想到母亲惊异看他,比见了我更要惊讶:“这位杜君,您身上这气息,怎有龙息!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心头一震,只见杜肙神色正是恍惚,母亲指尖轻触他的眉心,一道金色神纹若隐若现。
母亲怔怔望着他,眼中泪光浮动:“父亲!”
我猛然想起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泰山府君为镇压幽冥裂隙,以神魂为祭,消散于天地,而杜肙,恰是在那之后不久,于蜀中化生的蚕丛氏。
“杜肙”眉心的神纹愈发清晰,周身气息也渐渐变化,威严而沉静,与方才的温润无害截然不同。
也是我的,外祖父。
我沉默片刻,就要行礼。
泰山府君抬手止住我,目光复杂:“不必如此。我虽觉醒记忆,但仍是杜肙之身,你也不必以长辈相称,就叫我东君即可 。”
顿了顿,又看向宓妃:“阿宓,这些年来,让你孤身受苦,是为父之过。”
宓妃摇头,泪落如珠:“父亲为苍生舍身,何错之有?”
东君轻叹一声,转而望向我:“柏灌氏之事,我已知晓。他们这些魑魅魍魉,借幽冥裂隙重生,如今卷土重来,下界之乱,皆因他们而起。”
我心头一凛。
“陆吾,”他目光如炬,“你避世千年,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我是谁?
昆仑之神,四凶死后守卫诸天,司掌兵戈,曾一剑荡平八荒魔物,后驱逐共工,治理水患。
可后来……
我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染血无数,曾帮助杜肙治理蜀中,曾为他复仇,理政百余年,也曾小心翼翼地扶起那个痴傻的皇兄,教他一字一句念《诗经》。
我抿了抿唇摇头:“……不知。”
东君叹息看我。
“你心有挂碍,故而不愿再涉因果。但有些事,避不开。”
他抬手,太渊池水翻涌,浮现出人间景象——烽火连天,百姓流离,而云端之上,柏灌氏的阴影正狞笑着吞噬生灵。
“你忍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