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的声音罕见地带着颤抖。

那虚影缓缓睁眼，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我们。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我的神识：混沌初开时，帝俊将自身一分为三——代表秩序的陆吾，代表混乱的魔神，以及维持平衡的东君。

“千年了，你们终究还是来了，”帝俊的声音如同万古回响："陆吾，你可知你的使命，可知为何东君非得阻拦你们不可？”

我双膝发软，勉强支撑着不跪下去：“因为……我们合体将破坏三界平衡？”

帝俊颔首：“我分身化三，正是要阻止天地直接沟通。神若全知全能，则对天地失去敬畏；魔若肆意妄为，则会让生灵涂炭，这万亿年来，我所见已是太多，是以将天地划分为三界，东君作为平衡者，以自身为代价延缓了这场劫数，天地相隔，本就是我的意思。”

母亲悲伤垂目："帝俊大神……您果然料中了……"

魔神却大笑起来。

“所以我们都只是你的棋子？”

他眼中黑焰暴涨，紧攥拳头：“凭什么要我们承受这永恒的割裂之痛？你可知，我与陆吾因为所谓的分身，承受多大的痛苦！”

“非是棋子。”

帝俊虚影开始消散：“而是必要的制约。陆吾，魔神，你们如今知晓真相，是要继续追寻力量，还是守护这份平衡？选择在你们。”

金光骤然收缩，竹简"啪"地合拢坠落，石室陷入死寂，只余我们沉重的呼吸声。

魔神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急切地拽住我衣袖：“莫听他胡言！我们本就是完整的存在，凭什么要永远分裂？”

他眉间裂痕渗出更多黑雾，显然情绪激动引发了封印反噬。

我看着痛苦的魔神，脑海中回荡着帝俊的话语，千年来修身养性的道心，此刻竟生出前所未有的迷茫。

母亲擦拭着眼泪起身：“陆吾，东君临走前留话给你——‘梅香虽淡，终胜烈焰焚天’。”

梅花……

我下意识抚上心口印记。

这里在下界原是寒梅的形状，如今却变成了禁锢神身的万字符。

莫非，杜肙在暗示什么？

我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魔神急忙跟上：“去哪？”

“回昆仑，”我望向西方的云海：“有些事，我需要弄清楚，昆仑先前损坏的异状，或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下山途中，魔神反常地沉默，直到山脚处，他突然开口：“其实……我之前也能感应到东君，他与我有过纠缠，缘分不浅，没想到也与我们一样，是帝俊的分身。”

我驻足看他。

少年难得露出怜悯的神色，在我身前细微吟叫道：“被封印的千年里，我时常梦见与东君有所交集。起初我以为是恨意使然，今日才明白，我们是这般亲密的关系。”

净池中那种奇异的共鸣感再次浮现，但这次我没有抗拒，或许帝俊说得对，我们不需要合为一，但也不必永远对立。

暮色四合时，我们站在泰山脚下回望，山顶处，一缕金光穿透云层，宛如杜肙温和的目光。

我抿了抿嘴，拍拍魔神的肩膀：“先去昆仑，然后下界看东君，看他在忙什么。”

少年展颜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