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时候，风极速地在耳边穿过，刺得他的眼睛生疼，那一晚过后再没有流过的泪，也许都在那一天，那一刻流尽了。

眼泪，果然是没有用的东西。可是至少，他不会让他一个人躺在那么冰冷的海水里。即使粉身碎骨，他也要抱着他。

可是，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三万米的高空，冷得刺骨的海水，都没有杀死他，就像他小时候冥冥中意识到的一样，他总是可以活下去，却吞噬了和他一起坠落的池溪，他们之间，只差了一秒。

醒来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受太大的致命伤。然后，有人莫名其妙地自称赏识他，一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也都自动贴了上来，也许曾经的他也会喜悦。

“以后，你会得到很多，财富、权利、爱情，你全都会有。”

池溪对他说的话，好像正在应验。可是，他不知道，他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

我不要财富，不要地位，不要人群的簇拥，不要一面墙的勋章，我只要你，求你不要丢下我……这些所有的话，都像是他从来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告白一样，再也没办法让他听到。

沐洛恒疯了一样地在到处找池溪，甚至连政斗都不参与了，好像要把整个星之海的水都抽干。过了一阵，他又平静了下来，然后又举办了一次婚礼，只不过这个婚礼诡异得可怕，因为“皇妃”是个死人，婚礼也冷得像个冰窖，去参加的贵族们回来都生了大病。

殷封远没有再去这场婚礼，他开着船，来到了星海里，到了一个位置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从小，我的直觉就一直很准。”就像他意识到他爱他的那一刻，其实就知道他不会爱他。就像他知道，现在，这里，才是离他最近的地方，而不是那具没有了灵魂的身体。

他将手伸入海中，海水冰凉，森森刺骨，并不是那个人曾经温暖得让他眷恋的皮肤，可是，他知道，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他的手探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冰到麻木，却不舍得离开。

“阿、阿远！你可不要想不开！”曾经的队友也许是担心他，偷偷雇了另一条船，看他这么做，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当然不会想不开。因为，如果他跳下去，他就会从离他最近的地方，去到离他永永远远、最远的地方，连这样冰冷刺骨、却最后拥抱过他的海水也不再能触摸得到，那些或是痛苦或是快乐的记忆，也都不会再记得。

——其实还是快乐的记忆更多。殷封远对着这片海水说话，像是要让这片无声的海，把他的声音传递到另一个世界。

只是，你不在了，那些记忆就此变得模糊。如果可以换回你，我愿意抹去所有快乐的记忆、透支未来，和从未回应过他的神明做交换。即使你不再记得我。

日光倒映，海水无边，冰冷的温度慢慢浸没过他的手掌、手肘、又接着往上，他却觉得温暖。

依稀的，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一个午后。池溪在花园里看书，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他假装不在意地路过，脚下却违背意志，偷偷走到他的身后。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池溪却从书里抬起头，回过身，水墨色的眼眸里慢慢浮现出点点笑意。那一刻，连阳光都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