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连小阿姐都被骂了,”沈屿正处于变声期,介于沙哑和青涩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不放心的意味,“阿姐你今晚回来的时候可千万一定要小心啊。”
他们的父亲沈默山,将联姻当作救命稻草,早就说过让沈棠无论如何也要死死抓住闻祈。
如今公然闹出这样的绯闻,无疑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所以,会发火并不奇怪。
沈棠深吸了口气,说:“嗯,知道了。”
见沈棠的情绪出奇地平静,电话里沈屿又嘱咐了几句,才不放心地挂断。
页面停留三十秒后,手机自动熄屏。
沈棠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会儿,连廊外的池塘里,睡莲花瓣儿被雨水浇的一颤一颤,芭蕉轻垂,“滴滴答答”的雨声落在檐角,顺着玻璃缓慢地往下滑。
闻祈忘不掉秦舒然,可沈棠又何曾想联姻?
豪门世家间的联姻美事,于她而言不过是从一个牢笼里,跳进另一个牢笼里。
至于她的意见和自由,一点都不重要。
沈棠轻叹一口气,准备回去。
目光却在侧身时猛然停住——
在庄园外停车位里一众五花八门豪车里,一辆挂着粤港澳三地车牌的劳斯莱斯显得低调又惹眼。
无声无息地停在庄园外,周身一片黑寂。
早蝉在低矮灌木小声鸣叫,沈棠无端地又想起那个车里的男人。
当时车里光线太暗,但也不难看出男人应当是皮相极好的,戴着金丝眼镜儒雅斯文,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雅贵重,甚至连助人为乐都不用亲自动手。
男人始终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却像个拥有谜团的磁石,吸引着人忍不住去猜。
视线停留了会儿,隔着雨帘,几秒后,又缓慢收回。
细雨飘进窗户,落在沈棠脚尖,她后退了两步,想要把窗户一起关上。
抬手间,却不可避免地闻到袖间残留的一丝檀香味,应该是在车上盖着毛毯时不小心留下的。
檀香里卷着淡淡燃烧的香火气,温萦淡然。沈棠猜测他应该是信佛。
港区这个地界儿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有名的风水大师一卦难求,沈默山当时也是因为大师说沈棠的八字好,能旺家宅,利于他做生意,才决定收养的她。
沈棠缓慢压了压眼睫,纤瘦影子被灯光拉的老长。
似乎是在外面呆的太久,又似乎是闻祈真的心怀愧疚,这傲气的公子哥儿竟然出来找她。
“棠棠,你感冒还没好可别吹风。”
沈棠这才惊觉自己关窗户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忙拉上,说了声好。
“刚刚在想什么呢?”
闻祈过来拉她的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亲昵。
沈棠看了眼他身后的会客室,又想到接下来准备说的话,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提议道:“我们去那边说吧。”
闻祈不疑有他,跟着过去。
亭子离的远,边上种满海棠,如今盛夏,长势枝繁叶茂。
只是一路上,沈棠都没说话,闻祈以为她上次的气还没消,便主动说:“棠棠,上周那个事真的只是个意外,我跟那个女人之间真的没什么,什么都没干。”
沈棠抬头看着他,片刻停顿后,说:“嗯,我相信你。”
都是体面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对沈棠来说并不难。
她这回来,也是为了让闻祈出面稳住沈默山。
眼底蓄上两滴泪,沈棠故意犹豫了下,继续说:“可是闻祈,你上周的绯闻已经传到我父亲耳中了。”
沈棠在沈家的处境,闻祈是知道点的。
更何况,美人垂泪,没有谁能狠心拒绝。
闻祈当下表示:“沈叔叔那边我今夜会亲自去解释,棠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沈棠顺势说:“下次,不要让这样的事上新闻了好不好?”
有损家族利益的绯闻传一次就够了,闻家业大,沈家却赔不起。
沈棠这个养女夹在中间,处境更是艰难。
闻祈心疼地替她擦掉眼泪,将她搂进怀里,“好,我都答应你。”
雨声潇潇落在海棠枝叶上。
此时二楼书房的玻璃窗前,站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长身玉立,轮廓深邃,将楼下俩人亲密的动作全部收入眼底,眸色晦暗不明。
没有人知道他站那看了多久。
楼下男人低头,似要吻上女孩儿。
下一秒,“嗞”地一声——
打火机砂轮擦出轻响,猩火明灭间,闻鹤之居高临下。
“闻祈,上来。”
他嗓音温和,含着笑意,慢条斯理的。
不偏不倚,隔着和风细雨,轻飘飘传到楼下俩人耳中。
亲密蓦然被打断,闻祈心里窝火,但一抬头,却见枝影重重的二楼书房亮着灯,窗边清晰地站着个人影。
活见鬼似的。
心里堵着的气一下子闷头散掉,变成敬畏,像是猫见了老虎。
因为能进入庄园二楼的,只有那人。
那可是连家里老太爷都要让上三分的活阎王。
想到这里,闻祈的态度立马恭敬起来,连忙回:“好的,马上就来。”
能让闻祈这个混世魔王害怕的人,屈指可数。
沈棠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是夜色太暗,海棠枝叶重重叠叠,只于缝隙中窥见两根夹烟的修长手指,冷白如玉,烟头猩红。
视线一点点向上,男人笔挺西服衬得脖颈修长,喉线锋利。
再多的,便看不到了。
闻鹤之却能清楚地看见她,居高临下,视线一点点划过女孩漂亮清纯的五官,落在她纤薄肩头上搭着的那只男人的手上。
看似随意散漫,目光却极具侵略性。
有风吹过,沈棠感觉后背微凉,瑟缩了下。
她低声问闻祈:“楼上是谁啊?”
“家里的长辈。”闻祈低头匆匆整理仪容,像是有什么要紧急事一般,抱歉地对沈棠说了声:“棠棠你在这等我。”
“我现在必须得先上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