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
陆挽钗的身子本就刚刚复原,原也经不起折腾,册封礼简单些却也能令她喘过口气来。
大庆殿中,宫人展开圣旨,宣读着册封她为妃的文字,陆挽钗只是循着女官的指引,跟随跪拜。
陆挽钗望着那明黄的圣旨,脑海中想起那玄衣紫金冠的男子,他端坐在他端坐在明堂之上,冠冕正正地戴在他头上,冷冷地睥睨着自己。
君君臣臣,夫君夫君,可她这一拜,心头浮现的只有君这一字。
她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悬崖摔个粉身碎骨,头上悬着把刀,偏生这把刀还是她自己寻来的。
跪拜起身之后,她深深望向秦渊。
但拜完之后,秦渊却将她直接扶起来,一把去抄她的后膝,“册封礼办得简单,两日后是朕给你准备的宫宴,朕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
“陛下不可!”陆挽钗这才反应过来。
“他也会来。”秦渊开口道,“朕要你跟他彻底一刀两断。”
秦渊扔下这句话之后便将她送到轿子中,而后转身离去,“淑妃这几日禁足长乐宫,无朕旨意不得出宫,你们几个,看好娘娘,静待后日宫宴。”
宫女太监们立即应声行礼称是。
长乐宫中的地龙愈发地热起来,陆挽钗只静静望着窗外的白雪怔怔出神,一旁的宫女看她如此也不忍地开口:“娘娘,不如去院子里转两圈?奴婢去给您拿大氅。”
秦渊今日仍旧未踏足长乐宫,整个宫殿内万分寂静,这位淑妃娘娘也愈发郁郁寡欢,好几次对着云心似乎有想说的话,但却眸中水光盈盈,一点也说不出来。
云心不明白,她已成了陛下唯一的妃嫔,为何还如此郁郁寡欢。
“好,那便出去走走吧。”陆挽钗点头道。
陆挽钗出去时,身上披着狐毛大氅,手上也拿着个暖手炉。
望着院内白雪和红墙,陆挽钗忽而生发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来。
她不明白这恐惧从何而来,只能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内心似乎不喜这个地方。
但她无法,只能在此与虎谋皮,如今骑虎难下,就如刮骨疗毒的伤患,而她便是这伤患,若停刀,难道她便只能皮开肉绽地躺着等死吗?
不,绝对不可!
耳边搜刮过一片不知从哪吹过来的落叶,陆挽钗伸.出手去想抓住它,可那黄叶在空中漂浮着怎么也抓不到。
陆挽钗叹了一口气,却也没太在意这件事,只是缓缓朝前面走去,但方才那片黄叶却再次漂浮在她眼前,近在咫尺,陆挽钗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那黄叶。
这次她出手极快,很快便抓住那片黄叶,触碰那一瞬间,她只感到一阵冰凉,片刻之后,她才将那片叶子松开,任由它被风吹走。
长乐宫很大,偏殿一侧便是一整片梅林,陆挽钗抬步走进去,不禁想起从前梅林醉酒算计皇帝的事,可如今她越发看不懂皇帝所作所为,甚至有些担忧。
她抬手轻轻捂住胸口。
这里隐隐在害怕,就像在悬崖边上,她看不清眼前路,也拨不清眼前迷雾。
“娘娘?”一旁的云心担忧着开口问她。
“没事。”陆挽钗缓缓直起身子来,视线慢慢移向偏殿雕梁上,“云心,帮我拿个灯笼来吧。”
“娘娘是要……”
“家乡的习俗,为亲人祈福用的。”陆挽钗轻笑一声,几不可闻地道,“我爹他……”
可她很快止住话头,云心观她神色,若有所思,而后还是叫了个侍卫过来,以防出事。
但陆挽钗却登上梯子自己将那写了字条的灯笼挂上去,看得云心一阵心惊肉跳,直到陆挽钗稳稳跳下来,她才松下一口气来。
从头到尾,那身穿劲装的蒙面侍卫都在梯子一旁守着她。
陆挽钗自是也明白这是什么人。
相传当年陛下刚登基时,曾赦免了一批受过墨刑与劓刑的罪人,但他们毕竟吃过牢饭,即便出去,也再难找活计。
在训练过后,皇帝将他们编入了禁.卫军,但她们或脸有刺青,或身有残,便只能带着黑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云心,再替我拿一盏灯来吧。”
可云心却不敢再离开陆挽钗,只能叫另一个小宫女去拿,那小宫女很快又哪来一盏,陆挽钗接过之后,便再次登上梯子,将那灯挂上去。
她鬓边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摇动着,红玉耳坠在耳下一颤一颤的,敲打着她洁白的肌肤。
冷锋呼啸着,刀子似的搜刮着人的脸颊,陆挽钗眯了眯眼,正要从那梯子上下来,脚下却不可控制地一滑,风还在吹着,她只能听见身旁一阵兵荒马乱。
身体顿时摇摇欲坠,下坠的恐惧再次席卷于心。
“娘娘!”耳边风雪仍在叫嚣着,将云心的喊声冲得愈发小起来,不仔细听险些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