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汶浩就头一个跟钟小过不去。
怀清市这些年虽然并容了不少周边村镇,实际上仍算是个小城,占地面积这么大,从城北到城南,打个弯都能遇见熟人。钟家和潘家有些姻亲关系,潘家一远房表姐嫁给了钟家一远方表哥。这是往远了说。近了讲,两家长辈面上至少还过得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撕破脸面总归是不太好看。可钟小和潘汶浩不讲这些。他们一个在七中上学,一个在三中,相隔着两条大街,就这还成天约架,看不顺眼找茬闹上一通更是家常便饭。
这次的导火索是麻将馆,和打篮球占场地一样,钟小觉得是自家地盘,潘汶浩不服气,两个人说着话没多久,就差点打了起来,周围还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起哄,更把两人架在台子上下不来。
就有了眼前这一出。
钟源拍了下前面胖子的肩膀。
胖子回头,紧皱的眉头在看到是钟源后瞬间瓦解。他喜道:“源,源哥来了!”
听到这一声,近前推推搡搡互相僵持着的几人停下来,其余人纷纷空开条路,让钟源走过去。
钟小一听说钟源来了,原本虚张声势的底气忽然就足了,他对着潘汶浩挥了挥拳头:“你他妈找抽?”
潘汶浩恼了,啐了一口,“狗仗人势”四个字还没骂出来,钟源就先将钟小的手给按下来。
潘汶浩瞥了眼神色平静的钟源,心头的怒火消了大半。他从来不怕钟小,钟小在他心里就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蠢货,乡巴佬,以为有几个破钱就能嚣张。和他斗钟小真不是对手。
潘汶浩怕的是钟源。
钟家几个小辈,大儿子有人品没气量,书生的好料子,但周转不开俗务;小儿子就是一混蛋,心思全放在泡妞打架上;只有这个从不喊爸妈的养子,心思缜密,手段强硬,打架厉害,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成熟稳重到远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潘汶浩甚至觉得,钟小能有现在的地位,一是靠他爸,二是靠钟源。
还真有点怵。
但钟源不像钟小那么惹人厌。
钟源知道钟小在这儿肯定谈不成话,就让胖子他们将他先带进去了。钟小一走,潘汶浩嗤笑一声,说话拿腔拿调的,很是阴阳怪气:“钟源哥哥,你们这欺人太甚了吧?合着麻将馆你们村开的?就准你们村的人用?”
潘汶浩连用了两个“你们村”,还有意无意咬着重音,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他们。
钟源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他淡漠地看着潘汶浩:“你今天来,是为了打架?”
潘汶浩动作一顿。
“钟小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钟源语气间没有任何起伏波动,“故意的?”
潘汶浩呵呵笑了声:“我有那么贱吗?在场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是你们钟小先挑的事,真打起来你们可不占理。”
潘汶浩这话骗骗别人还成,搁钟源这儿行不通。钟小炮仗脾气,一点就炸,往日里井水不犯河水谁碍着谁,他偏要到旧区来,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钟源不说话,静静望着对方。
虽然没打起来,潘汶浩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他唯一没想见的是钟源来得这么快,要不然还能拖一会儿。潘汶浩知道钟源打架什么水平,他无心恋战,找了个台阶舒舒坦坦顺驴下坡:“得了,钟小我是不放在眼里,不过你的面子我还是给的。这次我就不计较了。我寻思着既然拆迁了,你们这儿算市里,没道理这么排外对不?和气生财不好吗?”
他话里满是土著民的优越感,钟源倒没计较。潘汶浩装够了×摆够了谱,心满意足准备要打道回府,钟小的兄弟们想要挡,钟源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才迟疑着给让开了道。
潘汶浩就这么走了。
屋里钟小还在发脾气,要不是胖子拦着,麻将桌都要给掀翻。
钟源要其他人散去后进屋,胖子愣头愣脑站在一边,对这样的钟小手足无措。钟源让胖子先走。
屋里留下钟小钟源两个人。
钟小骂骂咧咧,嘴里的词一个比一个脏:“姓潘的王八蛋,找爷爷这儿来撒泼,他妈的不想活了是不是?狗日的,我……”
钟源轻轻蹙了下眉,出声打断他:“你又干什么了?”
钟小一愣,旋即火了:“我他妈能干什么,那畜生宰种的,我……”
话说到一半,钟小像是见什么,忽然止了声,停住了。
钟源就知道肯定又是钟小先惹的事。早两年还上初中,潘汶浩跳得很,三天两头来找茬,被钟源好好整治过一顿,那之后收敛不少。钟源清楚潘汶浩怕他,没道理平白无故专程到这儿给钟小下脸子。
钟小心虚起来,不说话了。
钟源将桌面散乱的麻将搭子一个个整好,动作慢条斯理,语气不咸不淡:“知道最近查得紧吧?钟叔没和你说过?真打起架你不怕胖子他们进派出所?”
钟小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我他妈……”
“钟一嘉。”钟源抬眸,难得喊了钟小的名字,“别犯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