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和姑娘是在边州一起长大的,乳香刚当上大丫鬟时,还十分忧心她不好相处,后来却发现她性情温柔和善,经历了寒衣节刺客那一遭,两人关系更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红叶恼得嗔她一眼,“刚到郡公府,可不是得端着点架子吗?不然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乳香笑着点头附和,又凑过来看食盒。
这食盒拢共三层,里面六菜一汤,那汤还是摸着碗壁有些烫手的清鸡汤。
这鸡汤不知怎么熬的,汤面上一点浮油也没有,金黄清澈,元将离走过来喝了一口,十分鲜甜,还有些参苠之类草药的清香,丝毫不觉得腻,她又连连喝了两口。
其他菜也是她以往来郡公府做客时爱吃的,分量不少,元将离扫了眼,对红叶道:“如今这时辰还不到,恐怕他们厨房也没吃的,你们俩去拿几个盘子来。”
红叶和乳香早起吃得比她多些,但如今恐怕也该饿了。
元将离扫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然临近黄昏。
今日明明是起的大早,可是经历完一遭成亲的繁冗仪式,也耽误到这个时候。
红叶和乳香出去找丫鬟要盘子,没一会儿就回来,手上空空如也,见元将离疑惑,红叶笑道:“世子爷早就吩咐人给我们几个也先做些吃食,如今快要做好,不用夫人麻烦了。”
元将离惊讶了下,又微微一笑,“那你们都去吃吧,不必在这里守着。”
左右屋里也没其他事,世子爷也没回来,红叶乳香并肩出去,还特意带上了门。
而元将离历来胃口大,加上肚子饿了,六菜一汤,末了竟是吃光大半。
天色微黑时,院子里才传来几道脚步声,其中一道轻而缓,分外熟悉,她正侧耳细听,坐回床边,便听到了温郁离的声音,“我独自进去便可,你去休息吧。”
然后是云溪的答应声。
房门被推开,隔着屏风,那脚步声愈发近了,脑中突然闯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会武功?
普通人的脚步声似乎没有这么轻的——这句问题在元将离的脑中一闪而过,但没有细思,因为那脚步声停至面前,她垂着的眼睛一扫,看到一双绯红绸靴。
元将离抬起头,“你回来了?”
这句话显然毫无用处,他人都站在她面前,不是回来了还能是怎么呢?
温郁离浅笑了声,“嗯。”
元将离看到他嫣红一片的脸颊,大抵是喝多了酒,眼角也是红的,那双眼形如丹凤,清澈柔润,平日的清俊里凭空生出几分艳极的妖异。
人人都说山中有精怪,那应当就是长温世子这样吧?元将离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位置,“坐。”
她态度大方得出奇,哪怕温郁离没见过其他新娘子,也猜测大抵不会是这样的。
不说羞涩,连半点局促紧张都没有——可能是都紧张在了他的心中,温郁离暗暗哂笑,用鼻音温吞地应了一声,顺着她坐下,两人只隔着两寸距离。
两人都坐得笔直,像在两个在比谁腰板更正的孩童。
元将离正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温郁离却先开了口:“方才吃饱了吗?”
元将离想起方才的美餐一顿,笑着点头,又道:“你好生贴心,我吃饱了,不过你在宴席上可吃过了吗?”
她嗅了嗅,对方红衣上沾染了些酒菜气味,但大多还是浓重的酒味儿。
温郁离摇头,又点头,他想到什么,无奈笑道:“被人缠着喝酒,只来得及吃了两口点心,好在提前喝了解酒药,又耍了些小把戏,没醉倒在桌子底下出丑。”
元将离来了兴致,侧身面向他坐,“小把戏?说来听听。”
温郁离笑着道:“爹和憧靖可是半点不饶我。”
元将离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听说这种宴席,新郎必然会被好好刁难一番,一直到深更半夜才被放回,何况有元佑和元憧憬在,这两人昨日可是对她保证,必然要把温郁离灌个大醉的。
不过正因如此,温郁离早早回来,更让她好奇。
她追问道:“那你是如何逃回来的?”
“唔,”温郁离拎起左边袖口,“你闻。”
他的袖子一抬起来,那股酒味顿时更加浓重,元将离凑近一看,看到里面缝上的棉垫,顿时了然,她笑着看向温郁离,啧啧称奇,“真想不到,你居然还会这些市井招数。”
她还以为,温郁离遇到敬酒,必然是端着君子模样大方喝下去呢。
温郁离浅浅一笑,“还望你不要怪我。”
“我自然不会怪你,”元将离笑,她弹了弹他湿漉漉的袖口,“好了,先换身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