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却动作不停,他一连敲了三下,待身后彻底安静下来,他才扔下鼓槌转身,严厉望着两万个士兵,高声道:“军中‘禁喧’的军令,你们都忘干净了吗!”
他声音厚重雄浑,被内力裹挟着一传,哪怕站在后排的士兵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众士兵不敢再开口,禁止喧哗的军令他们当然知道,但是雍都练兵轻松,武官多是贵族子弟出身,自己便贪图享受恣意懒散,他们这些士兵自然也有样学样,惯例散漫随意了。
眼下要去和南濮打仗,他们本就畏惧无比,甚至暗恼,怎么以前的兄弟们能在皇城的军营里混日子,偏偏他们这一波,要被派去西南打仗了呢?
他们没真刀实枪打过仗,甚至没见过多少血,此番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这些话士兵们虽然没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得明白。
元佑既无奈,又愤怒,甚至是深深的悲哀,这样一帮士兵,真能守护东启吗?
但心中想再多也无用,君无戏言,皇上既然昨晚下了出兵征伐的命令,那他这个做主将的,便不能退缩,元佑神情坚定庄严,郑重道:“我是来带兵的,不是来放羊的,日后再有谁触动军法,我决不轻饶!”
他神色严厉,但没人认为这是他虚张声势的狠话。
他们虽然没被元佑带过,但也听闻过这位镇国大将军在西北边州的赫赫威名,那可是驻守边州十数年,从无败绩元佑,连圣上都会亲口夸赞他“忠肝义胆”“朕之肱骨”的大将。
眼看元佑还没杀鸡儆猴,寥寥几句便让这两万士兵乖顺下来,宣威将军成琅忍不住感叹,“元将军果然不凡。”
忠武将军孙征鼓低声道:“听说他御下手段极厉害,我们两个现在在他手下,也要小心。”
成琅颔首,又道:“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忧,元将军出了名的正直,只要我们不出错,他也不会怎么样,说起来,多年前我便久仰他大名,此番能和他并肩作战,倒是期待不已。”
孙征鼓看他一眼,“你倒是好脾气。”
成琅笑着,又道:“不过文若年纪轻,恐不了解元将军,我得找机会提点提点他。”
今早圣上下旨给他们两个升官,陈文若自然也没落下,甚至因为她本身官职太低,此次升了一整个品级,直接从正八品宣节副尉摇身一变,如今是正七品的致果副尉了,眼下正在后方帮忙清点马匹粮草。
说实话,成琅一进这雍都军营,也不是很信任那些尸位素餐的本地武官。
他派陈文若去,一是因为自己和孙征鼓官职高,得在这里迎接元佑和操办后续事宜,而是他有意历练陈文若,他本就十分欣赏他,此次来雍都面圣也是他坚持要带着陈文若的,俨然把他当徒弟带。
两人草草几句,走到元佑身后,皆神情严肃地望着高台下的士兵们。
……
元将离不知这边军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刚刚离开元家,于贤娘和元老夫人昨夜本就没休息好,哭累了回房休息,她和元憧憬聊了一阵,带上了原本准备给元佑带去的书回郡公府,临走前,告诉元憧憬若是有事直接去郡公府找她。
一回郡公府,刚进去走了百米,迎面便走来一个人。
一身月白长衫,外罩大氅,清贵得几乎融进雪色里,不是昨日刚见过的五皇子是谁?
五皇子走得不快,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他那微微拧着的眉,颇有忧虑之色。
想到昨夜听到圣上说发兵攻打南濮,他提前离席的事情,元将离朝他行了个礼。
五皇子抬头,见是元将离,紧拧的眉松开些许,朝她微笑着颔首,“夫人免礼,”说罢,他微微一顿,问道:“世子夫人方才是回家去了?可见到元将军?”
元将离道:“只匆匆见了一面。”
“是啊,”五皇子轻叹一声,低语道:“这次的事,的确发生得太突然了。”
两人毕竟不算熟悉,五皇子主动告别,元将离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回到院中,果然见到温郁离,他刚从竹楼回来,解开披风,发冠还透着外面冰雪的凉意。
她见四下无人,开门见山,“这次攻打南濮,是意外吗?”
温郁离看她一眼,好像并不感到意外,摇了摇头,“眼下看不出来,你怎么这么想?”
元将离叹气,“也没什么理由,就是很担心我爹罢了。”
此次元佑带兵打南濮,她实在放心不下,带的兵不是熟悉的,配合的武将不是熟悉的,西南情况也不熟悉,这怎么看,也是一场难啃的骨头。
她默默祈祷:“希望爹爹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