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怀疑这是不是游云开欲擒故纵的把戏,很快又自我否定。把戏、手段、套路等等,太聪明,这么说虽然有小瞧游云开的嫌疑,但是,就他和游云开的相处而言,这些和游云开忒不搭界。
显然,关忻没考虑到那些相处片段“仅供参考”。兔子急了还蹬腿呢,就是个榆木疙瘩在斧头面前也能生出灵智;想靠近,没有不成功的,就看想不想。
关忻提前一周跟主任调了班,但没实言相告,而是用“家人生病”的理由搪塞过去。主任爽快地批了假,但话里有话地警告他不要把私事闹到单位来。关忻闻弦知意,两份玫瑰闹得人尽皆知,主任没找他谈话,简直恩同再造。
周末,他接到白姨的微信,让他来她工作室一趟,上节目前给他搭搭衣服翻翻箱底。
关忻十五年没作为艺人被人拾掇过了,而且录制现场的主角是连霄,自己负责衣着得体就好,没抢风头的雅兴,相信连霄的粉丝也会对他的“朴素”喜闻乐见。
但白姨不这么认为,她兴奋得像个摆弄芭比娃娃的小姑娘,吼叫产生的狂风顺着网线劈头盖脸给关忻吹出个背头:“你看你平时穿的都什么破烂儿?早就想给你好好收拾收拾了,难得逮到机会,你还敢说不用?赶紧滚过来!”
关忻自小耳濡目染,眼光精准,品味刁钻,不过没主动钻研过服饰,小时候有他妈打扮他,长大一点,各个品牌方削尖了脑袋往他衣柜里送,如今他是个医生,一年四季白大褂,定期买几件纯色T恤和牛仔裤更换就行,省时省力。
总而言之,碰上连霄,全是苦差事。
关忻一边嘟囔,一边开车往白姨的工作室去,顺着地址找到房间,没关门,虽然是白天,但里面依旧灯火辉煌,一排排衣架上分门别类挂放着各式服装,棉麻纱革像一层层厚重的迷雾,即便门洞大开,也看不清室内。
他打字告诉白姨到了,然后在门口等,不一会儿,一个人影拨雾见日钻出来,关忻一抬头,哽了一下。
与他相比,游云开平静许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朝他一点头,算作招呼,转身领他进去:“白姨在里面等你呢。”
关忻眸色微沉,不过既然游云开按兵不动,他也乐得装聋作哑,早前儿因消失许久的菊花茶而悬着的心安稳落了地。
进了玄关是一个巨大的客厅,充做仓库,左右各一个房间。关忻跟着游云开进了右侧,房间的左手边是更衣室,对面靠墙放着一溜化妆台,角落里还堆着几台染烫发机,其余的部分全是衣服。
房间里除了白姨还有三个女助手,每个助手举着两件裙子供白老板端详;白姨歪着脑袋,双臂环胸摸着下巴,严肃得像在配制危险的化学药品,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脸上洋溢出热络,挥挥手让三个助手放回裙子,一把拉过关忻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关忻颇不自在,无奈地叫了声:“白姨。”
“听白姨话,完事儿给你买棒棒糖吃。”
关忻脸刷地红了,恼怒地又叫了声“白姨”,白姨哈哈大笑,随后将他展示给三位助手:“来吧,关键词,电视访谈节目,<重聚>。”
中间瘦瘦的女孩子X光一样扫描了一遍关忻,然后舔了下嘴唇,说:“LGN。”
“LGN?”白姨一脸“你疯了吗”看向女生,“你不如直接拿九牧王。”
女孩子耸耸肩,眯起眼睛,坚持自我:“他超适合啊,尤其是今年春夏那场。”
右边圆润些的女孩子说:“那场太露骨了,没余韵,我知道你喜欢脸叔,可以直接copy Tom Ford啊。”
“Tom Ford江河日下……”
一直没参与讨论的最左边高个子女生推了下眼睛,直截了当:“宝贝儿们,这是中视的节目,不是你们的性癖秀场。”
关忻大脑放空,不太想去理解她们在说什么,视线撇向在角落自成天地的游云开,他正背对他们坐在化妆台前,垂着头整理胸针盒,不时通过镜子悄悄看他,突然与关忻目光相汇,像只被刨了窝的兔子,慌张地把脑袋垂得更低。
关忻移开了目光。
荒腔走板的讨论被白姨强行扯回正轨:“好了,YSL还是拉夫劳伦?”
三个助手异口同声:“拉夫劳伦!”
仨人哄地散开,再回来时一人一套搭配,通过白姨的检阅,最终选定了白色衬衫、米白色羊绒绞花开衫,杏色西裤,球鞋。
关忻心情复杂地接过来,梦回十五年前。
他一点也不想回到十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