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是竹叶青。”沈穆笑着伸手环住顾如珩的脖子,“好像不止,让我猜猜,还有什么。”
顾如珩还真不知道沈穆的嗅觉有这般厉害,连快消失的酒气都闻得出来,便扶着他的腰安心等着他的回答。
沈穆若有其事道:“还有脂粉香,好像还是姜氏新开在京城的店铺出的新品,望叔送了样,我亲自选的香。”
顾如珩:“……”燕然这个混账看我明天不把你打趴下!
顾如珩一下慌了,指天发誓:“我发誓我没有,那些个歌姬舞姬都是燕然府里出来的眼线,你知道的,靖国公府不太平,燕然又是装的纨绔子弟……我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立刻杀了我自己——不对!”
“哈哈哈哈哈——”
看他终于反应过来,沈穆笑倒在顾如珩怀里:“你别慌啊——唔嗯!”
顾如珩一听他笑脑子就转过了那道弯,搂着人的腰身瞬间调换位置把他安稳放倒在了地毯上,翻身的时候因为太急没顾上,把沈穆垒的积木一脚踹翻,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
顾如珩撑着手臂压着沈穆上方,另一只手把他的两只腕收拢放在他的头顶,这姿势弄得沈穆上半身不自觉往上挺,顾如珩虚张声势,埋首在他的颈间胡乱地拱。
沈穆乐得开怀,手稍稍一挣顾如珩就松开了,他揉揉顾如珩的头发,又好玩儿一样去摸他的侧脸。双手捧着顾如珩的俊脸,揉吧揉吧做成各种样子。顾如珩随着他摆弄,眼睛发亮,口齿却因为沈穆的揉捏而变得模糊不清:“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穆眨眨眼睛:“只许你派暗卫监视我,不许我派人盯着你?”
顾如珩越发兴奋了,抓着沈穆的手轻轻咬了一口:“真的?你派人盯着我?”
沈穆:“……你这么高兴做什么?”不理解,古代人不介意隐私权被侵犯的吗?
沈穆是不干涉顾如珩的人际交往的,不过是因为春狩将近,他总悬着心,怕这时候如珩出问题罢了。
而且如珩出门前的状态怪怪的,他才派了人去跟着。
可是顾如珩不知道为什么兴奋了起来,像一只大狗狗把人扑倒,又亲又啃的。
“嗯,轻、点——”
沈穆推了推顾如珩的肩膀,勉强喘过一口气来嗔怪道:“轻点咬,明日我要去拜会黄老先生,哈嗯——”
一对人影交叠,窗外秾丽的红白山茶花苞徐徐开放,盛大绚丽,白茶花的清雅淡香与红茶花的艳丽浓香混杂在一起,清风吹动,花枝摇晃,片叶交缠,红白花影在琉璃窗上打下剪影,亲密得没有丝毫分开的缝隙。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风终于停了。沈穆阖着眼背靠在顾如珩的怀里,中衣勉强还穿着,披肩却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身上盖着一个小毯子。顾如珩把玩着手下乌黑柔顺的发,时不时亲一下怀中人的鬓角。
顾如珩似有感叹:“所谓岁月静好,是不是就是这般?”
沈穆抬手揪了一下顾如珩的耳朵,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要是下一回不按门禁回府还不叫人先来禀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鸡飞狗跳’。”
顾如珩:“……我错了,最后一次。”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刚刚才不理人的。
老天,顾如珩用下巴蹭蹭沈穆的头顶,止不住的笑意从眼中倾泻出来,沈穆越来越关注他了,这是意外之喜。
自那次说开之后,沈穆明显在他面前放得更开了些,整个人软乎乎的像是一块香甜的糖糕,能沁出蜜水。
……可能沈穆本来就是一块糖糕,从前他是沈大人、沈先生,责任重大,要护着身后数不清的人,于是伪装成坚不可摧的石头,可现在沈穆是顾如珩的恋人,虽然肩上仍有很重的担子,但如珩已经慢慢成长为他可以依靠的样子,他便在如珩面前很放松、很舒适的展现出内里来。
子宁私下里是很会撒娇的,顾如珩想,但是这一面的他只会展现在我的面前。
伴着窗外的轻微虫鸣之声,沈穆轻声说起春狩之事。
“春狩的日子定了,你要开始做些准备,前年的衣服已经短了,后日肖老板会上门带着布料来,你看看喜欢什么颜色……还有就是,霍家军那边,霍大将军特意与陛下说了,想让你跟着霍家军一同排练阵法,陛下话里话外也有授意。”
沈穆垂下眼,轻抚如珩手指上长年累月不辍练功留下的茧子,“你是要跟着上战场的。”
顾如珩眉心一动:“他说的?”
沈穆“嗯”了一声,忽略了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与那位陛下较劲的很多细节。
沈穆在这其中做了一些准备。
顾如珩不是笼中鸟,沈穆对顾如珩的本事和抱负心中有数,他是翱翔天际的雄鹰,而不是躲藏在黑暗中见不得光的雕鸮。
他想要如珩跟其他的皇子皇女一般有共同的起跑线,要活在阳光下,他的才干应该被人看见,而不是被迫藏拙,小心翼翼。
尽管如此,沈穆还是止不住地为这件事而忧心。
上战场啊,好危险。
顾如珩:“我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到时候燕然也会同我们一起去,我们都做好准备了……答应我,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总怕你不按时吃药吃饭,这样我也放心不下你。”
沈穆沉吟着:“还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
顾如珩很久没听见沈穆用这样严肃的口气和态度说话,稍稍坐直了一些。
沈穆扶着顾如珩的手,两人相对坐着。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你入镇北军。”
沈穆仍处在犹疑之中,因为他回京之后一直想要联系王书樾私下见面,但王家一直不曾给他回复,现如今如珩要入镇北军,王书樾的位置很重要,因此沈穆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战场刀枪无眼,如珩是有本事不错,但沈穆绝不会让顾如珩在战场上搏杀敌人之时,还要防着背后不知何时会出手的利刃。
这件事顾如珩早就知道了,他回府之前,见了严霜。
严霜的态度与先前大有不同,厢房的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个脸色苍白难掩激动之色的纯妃。
可惜晚了。
从幼时到少年时期饱受磋磨的顾晦已经自己把自己打捞起来,清洗干净,谨慎考察把自己送到了沈穆身边。他原先只把沈穆当作挡箭牌,最终却心甘情愿向他俯首,顾晦就此变成了顾如珩,“沈穆”二字成了顾如珩放置在自由和生命之上的金科玉律,错失的母子亲情和滚烫痛苦的泪水已经无法打动他的心肠。
换句话说,他虽有触动,也同情这个被蒙蔽了多年导致亲子遭受折磨虐待的母亲,可他内心空茫,只觉得命运蹉跎下的凡人如同草芥,可悲可叹。
或许真的是心肠太冷,比起重获一位肝肠寸断、指天发誓要对自己好的母亲,顾如珩更看重镇北军和严霜会给予他的支持。
“镇北军其实也不错,严霜大将军带兵有方,知人善用,”顾如珩抚平沈穆眉心不自觉而起的褶皱,“那次他是突然出手,但人不坏的。”
沈穆叹了一口气,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如珩知道他的意思,不过是有意避开不说,不想叫他为难罢了。
顾如珩起身把人抱起往床的方向走,沈穆乖顺地抱着他的脖子,待如珩想把他放下时,却拉着他的脖子压下来,欲言又止,将顾如珩未放下来的头发绕在指尖一圈一圈。
顾如珩扯了被子盖住沈穆的腹部,就着这个姿势用手背爱怜地碰碰他的脸,说:“还不困吗?子宁再不睡觉,明日就起不来喽。”
沈穆被他刻意搞怪的语气逗笑了,翻了个身滚进床榻内侧,被子也乱了。顾如珩起身把烛火熄灭,然后上床去抱人。
在黑暗里,沈穆听着顾如珩沉稳有力的呼吸声,忍不住更靠近了他一些。
如珩刚才说“岁月静好”。
沈穆蜷着指尖,岁月静好,四时安宁,这是普通人家很容易达成的事。
可他的如珩,要什么时候才能如这八个字一般和乐生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