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信皱着眉,盯着我。
“……。呼,信你还真是温柔啊,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居然还有心思关心我的事情吗?”
我不禁低低笑了起来,想要以此糊弄过去,“我没事的哦。”
“因为你昨天在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啊,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才对吧?
再说了,不就是因为我对你的关心不够,才会发生像上次游乐园一样的事故吗?我已经吸取好教训了!所以不用客气地说吧,有什么烦恼我都会好好聆听的。”
信抱着双臂,一脸认真地说着,将四字箴言祭出:“反正来都来了。”
我静静地看着信那带着些许脏污与大大小小擦伤的脸庞一会儿,在那一瞬之间,仿佛有什么不能控制的东西在心口处茁壮成长,将我从里到外撕裂。
不可以。
“而且,小七现在根本就是一副不开心的表情啊!”
信将身体从地上支起,凑了过来,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是想撒娇却被主人无视的可怜小狗,
“果然还是在生气吧?毕竟我那么过分。要不小七你骂我一顿好了?又或者打我一顿?不要什么都不说啊,感觉好可怕!”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信那拱过来带着热气的金色脑袋。
左手因着替换衣物的关系并没有带着手套,我的皮肤与信的皮肤没有隔阂地相接,将彼此的体温相互交融。
我细细摩挲着信脸上的伤口,不禁低声问了起来:“痛吗?……真是的,总是不好好处理。”
信湿漉漉的眼神一瞬间放出光芒,脸上再次露出熟悉的笑容,
“没事的喔!只不过因为爆炸我现在还有点头晕就是了……对不起,如果我再强一点的话……”
啊,又开始道歉起来了。
我将左手下移,堵住了信的嘴。
“嗯……那好吧,其实我本来来这里是想说给你检测一下有没有不明反应的。就是上次那个意外。”
我伸出右手,摇了摇已经皱巴巴、脏兮兮、被染上奇怪污渍的小包包:
“沃尔特送来了检测残余反应的药物,本来是想给你用一下的,不过现在嘛,是用不上了。等重新做出来了再给你吧?”
“这样啊……抱歉,明明你是担心我才过来的吧。”
信不禁将视线放在我紧捏不放的小包包上,“给我的?……我之前好像听到了什么对信宝物,是什么?”
“呃……”我不禁头疼地捏了捏眉间,叹了口气:
“没什么,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你不用在意……喂,你干嘛?”
我将手收了回来,把东西塞入口袋之中。
没抢过我的信悻悻然地举起手,“不是给我的吗?干嘛收回去啊。”
“现在不给你了。”我冷酷无情地说,“已经脏了,派不上用场了。”
“无所谓啦,洗洗还是可以用的。……诶?!什么?!你的手工作品?这不是超级无敌稀有的东西吗?!”
信重新扒了上来,“快还给我!”
“喂!都说了不要随意读心了!”
我不禁恼怒地加大了原本准备减弱的脑海思绪,用垃圾信息攻击信的大脑,将信环抱住我的腰在口袋探索起来的脑袋往后推去:
“而且我根本就没有送给你吧!什么叫还给你啊!”
“在内心想着送给我就已经是我的东西了!”信毫不客气地说着,
“……痛?你受伤了?!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没事……”
“随意扒拉别人的上衣,你是变态吗!!再这样下去你可是会被逮捕了哦?!”
我忍无可忍地将小包糊在即将对我做出令人发指行为的信的脸上,强硬地挣脱了对方的束缚,溜到了窗台边。
“都说我没事啦,南云那家伙可是强得不像话,是你太粗暴了!”
我在窗边挥舞着双手展示着自己的健康:“你看,没错吧?比起我你还是多注意一下自己才对!
好了,我就先走了。最近我也开始忙起来了,找你也是为了传达这件事……抱歉呢,如果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以后就邮件联系吧,我可能没什么时间和你打电话了。你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喔!”
我挥着手露出灿烂的笑容告别,匆匆从信房间的窗户跳下,极速消失在街头。
……
这个距离,应该没问题了吧。
我扶着路边的柱子,有些艰难地喘息着。
真是的,本就有些恶心呕吐的感觉,这么一剧烈运动更显得头晕目眩起来了。
“你还好吗?”
从我的肩膀处传来一道少年音,沃尔特说话的声音将我从混沌的状态中扯出,
“真是意外,我还以为你会瞒不过去呢。”
“嗯……让固法小姐接我去医院吧,我有些头晕。”我带着疲倦靠在面前的柱子上。
“看来我以前和信进行的情绪训练卓有成效啊,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信受伤了吧。
……就是进入应急程序的我大脑好像有点不灵敏,我根本不知道刚刚我说了些什么。”
我揉了揉脸,打算等大脑清醒再重新复盘一下刚刚的信息。
“你还好吗?”难得地,沃尔特再次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疲惫的我蹲下了身体,将头埋入了臂弯之中。
“没事哦,只不过是稍微地,觉得有点冷罢了。”
明明刚刚才和人紧密贴合着,体温却不能留存。
从心口处,不知为何,总是无端地蔓延着一股寒意,让我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好冷啊。”
我的内里,还真是荒芜一片啊。
体贴的小猫将躯体发热,凑了过来用自身的体温温暖着我逐渐麻木的四肢。
“这样的温度可以吗?”
机械生物发出足够让人融化的热意,然而物理的温度却无法传达到内心。
“……嗯。”我将凑到脚边的小猫珍惜地抱起,将之纳入怀中轻轻嗅着,“谢谢。”
蔚蓝色的猫瞳疑惑地看着我,像是面对着什么难解的谜题一般,小猫人性化的脸上露出异常可爱的神情。
我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在那颗略显得傻气的猫头上撸了一下,“没事的。”
“是吗?”
小猫没有挣开我逗弄的手,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翻开了肚皮,
“我会尽快做出新的药片的,到时候……”
“不……不必了。慢慢来就好。”
我的手指从迪路兽圆滚滚的肚皮绒毛上划过,享受着小猫难得的爱意。
“我已经用不上了。”
怎么可能不会是麻烦呢。
像现在,我不正就是在添加麻烦了吗?
让信连处理伤口的时间都没有,马不停蹄地过来收拾我的烂摊子。
这样想想,从游乐场那件事发生之后,我虽然说着要改变,不再依赖信,甚至偷偷避开了对方的关心,自己私下进行各种训练。但结果,那都是自私的借口罢了。
因为不甘心,觉得如果变强了,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像以往一样待在他身边。
结果,当遇上了需要对方出力的事情,还是下意识地想要依赖起对方来了。
完全就是毫无成长,无可救药,和之前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束缚对方,却总是下意识地,将那个无形的绳索不断勒紧。
根本,就是我自己不想放手。
“我必须得成熟点才行呢……要学会自己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可以任性地给别人添麻烦。”
我喃喃自语着,下了结论:“这才是真正地独立吧。”
不可以,再任性了。
信,明明自己都已经在生死攸关的边缘中徘徊,那么地疲惫不堪,却还是记挂着我的事。而我,居然还想着再往他的肩膀上增添重量,实在是太不知廉耻了。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我单方面地输出着欲望,任性地让对方为我买单。
但从实际上来讲,信他与我本就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是我擅自把对方当成了浮木,紧抓着不放……这种事,已经够了。
“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我摸了摸毛茸茸的小猫咪:“我可是终于成长了。”
“是吗?但是为什么,您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呢?”
“……”我抚摸着绒毛的手不禁僵硬住。
“是吗,原来我现在的表情这么糟糕吗?……呼,真是不成体统。”
那一定是因为残存的情绪在作祟吧?
因为不想就此离去。因为还想要撒娇。……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变成了这么过分的人了吗?
只会情绪勒索,肆无忌惮地试探别人的底线。真的是,太糟糕了。
我将脸遮挡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随后松开了手,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好了。”
“那么难受的话,在我面前不用勉强也可以吧?”
小猫用头蹭了蹭我的下巴:“毕竟我们是最亲密的存在,不是吗?”
“这可不行,因为不管是姐姐大人还是信,都喜欢我笑的样子啊。”
我抵住嘴角,往上顶出酒窝:“所以,我得一直露出完美无缺的笑容才可以。”
“这样,才会受到喜爱不是吗?”
我抱起迪路兽,朝着固法小姐行驶过来的轿车挥了挥手。
“没事的,如果现在的我……一定可以办到的。”
我拍了拍小猫咪柔软的脑袋,收敛好了情绪:“让朝仓大叔把药物做出来吧。”
“我的潜意识,我自己去。”
我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只会哭泣,无能为力的小孩了。
现在的我,有着被信训练出来的身手,还有南云先生和坂本先生的教导。
更何况我还支棱起了庞大的实验室,捕获了从身上掉落的东西,有源源不断的自我新发现等待着我开启。
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是时候松手了啊,已经霸占了很久了吧?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变成讨人厌的麻烦了……
所以,为了这仅剩的美好幻想能够留存,就让这块木板,飘向自己想要去往的地点吧。
“对于游泳,我还是有一定程度的自信的。嗯。”
“嗯?你在突然地说着什么呢?还有我说过的吧,不要!再给我!往!医·院跑啊!”
位于驾驶座上的固法小姐伸出左手做拳状,往我的头上锤去。
“呜哇,请不要危险驾驶啊!而且我是头晕啊头晕!”
我捂住已经长出包的脑袋,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