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刚睁开的一瞬间,迎接我的,是可爱的后辈那恬静如天使般的睡颜。
“……。”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会和千冬睡在一起……?
虽然寄宿在此躯壳之中的我内心波涛汹涌,但是壳子却波澜不惊,只是不住地盯着眼前的人。
“唔,早上好,前辈。”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于灼热,又或是千冬的生物钟作用了起来。被我死死盯着的人含糊着话语,睁开了眼。
“有好好睡觉吗?真是的,不能总是盯着我,要好好休息啊。”
千冬将头搭在我的头上,像抚摸着毛绒玩具一般摸了摸,露出了暖意融融的笑容,
“稍等哦,我现在就去做早餐。嗯!前辈就先去洗漱吧。”
……?
为什么这么自然?
这还是我那个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忍不住冒出热气,害羞得仿佛要遁地逃走一样的后辈吗?
话说,刚刚因为进入的是信的内心世界,是用信的视角看“我”,我还没发觉……现在的这个“我”,状态很是不妙啊。
就好像……是一个空壳子一般,感觉不到任何的波动。
只会按照他人指示而行动的我,接受了千冬的指令而将自己整理完毕,坐在餐桌前,看着他将各种各样的菜式摆了上来。
“那么,这个和这个,前辈喜欢哪个?”
“……”
我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有些不可思议。
自从和千冬一起进食了一段时间,这位可怕的后辈发挥了他察言观色的究极本领,早就把我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早在很久以前,就只会端上我喜欢的菜式。
但是这个……
身体不顾我的惊讶,非常平淡无奇地将眼前的青椒夹起,送入口中。
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咀嚼着,身体内部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感升起。
千冬顿了顿,叹了口气,将一瞬间悲伤的气息掩藏在笑容之后,把青椒移开,像教训小猫一般诱哄着:“不行哦~!前辈,我是在问你喜欢哪一个,不是在叫你吃。”
我沉默地回望,像台接受了指令错误的故障机器。
“那这个呢?”
千冬将玉子烧放到了我的面前,“来,啊~”
我平静地接受着千冬的投喂,在对方的问询下,非常理性客观地描绘了一下玉子烧的味道。
“那这两个,前辈喜欢哪一个呢?”
认真的后辈孜孜不倦,妄图挑起我的欲望,只不过遗憾的是,他的努力收效甚微。
我依旧像个没有感情的人机,一味地咀嚼着。只觉得口中的食物除了提供的能量有差之外,没有任何差别。
“唔,可恶,果然是用蛋糕比较好吗?但是一大早就吃蛋糕会不会不太好?”
千冬拧着眉碎碎念,“果然还是得用更地狱的纳豆吗?”
……一大早吃青椒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身体不顾围观的我的吐槽,无情地咀嚼着。
从那一天破破烂烂地从孤岛回来之后,千冬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
即使现在的我从头到脚都违和到了极点,也只是努力地,想要我回复一点点,作为“人”的存在。
那场弥漫关东的大雾虽然停止了扩散,却始终停驻在原地,将笼罩之处变成了死地。
尚未给自己注入新的设定启程的我,就此引来了各界往来的“清除”人员,被当做首要清除的罪魁祸首。
虽说无论是谁,只要踏入雾气,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的话就会渐渐失去理智,扭曲认知,到最后演变成自相残杀,对我的安全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但,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可能永远呆在这个“安全之地”。
于是,为了之后不再麻烦缠身,束手束脚,我在沃尔特的帮助下假死脱身。
只不过,因为侵蚀的关系,沃尔特也在之后很快报废,停止运作。而显然,我并没有掌握修复超能AI的技术。
所以,在收拾好烂摊子后,我空荡荡地回来了。
只是因为自己在最后强烈植入的设定。
……
源源不断扭曲哀嚎的残存意识从我的躯体穿过,却不能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我将各种生物临时前的惨痛鸣叫丢在身后,站了起来。
“原来如此。”
是吗,是这样死的啊。
虽然看起来像事故,但有种违和感。
“前辈,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再次看了眼倒塌的大楼,转身离去。
纠结无用,更改不了现实。
……时间穿越者。
虽然之前loop了一遍,但那些混乱无序的记忆碎片里,并没有谁是时间穿越者的信息留存。
现在的目标是,寻找到这个人。还有,搞明白,为什么我抹杀不了千冬身上的那个东西。
这两者,才是现在的我该在意的事。
我给自己注入了新的设定,开始了各种各样的调查。
虽然从那几个混蛋都被我干掉之后,这个世界本该没有对我预谋不轨的人了。但因为我曾经差点堕落,这个世界已被我的瘴气污染的关系,那些还不死心的高位存在,依旧试图透过世界的裂缝对我下手。
但比起精挑细选的精英,只能从这个世界的超能力者下手的他们,对我来说,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这个能力,还挺不错。
清浅得不值一提的满意升起,我将新获得的技能装备上,看向了这个灰蒙蒙的世界。范围几公里之处,是否有超能力者存在以及其能力情报一览无余。
虽说如此,但并不能对时间穿越者下手。
若是将对方的能力夺走,自己穿越,只会把诅咒带回去。
得想一些手段让我的记忆传送回去……。
我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地将战斗现场打理干净,在踏上了回程的路上迟疑了一瞬。转身进了公共厕所。
今天,是毕业式。
如果要去的话……不能被千冬发现。
我在厕所检查自己的着装有没有携带血迹,把沾染上硝烟而破损的衣物脱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
为什么,我要在意他的想法呢。
我歪了歪头,镜子中,那个支离破碎的自己也同样歪了歪头。下一秒,我的脑袋冒出了花朵。
于是,最后一丝暴露的可能性就此消失,我整个人变得香喷喷起来。
阿信,还有这种功能吗。
像是回应着我内心的想法,花朵很是嚣张地摇摆,源源不绝地生长起来。
“够了。”
花朵虽然垂头丧气,但还是从我的头上剥落,慢慢消失了。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大概是因为不放心我独自一人呆着,千冬总是跟在我身边,把我看得牢牢的,尽一切的努力带着我去体验各种各样的东西,试图让我变得更像个正常人一点。
爬山,露营,冲浪,蹦极……总之,各种能想到的东西,都去做了。经常是灵光一闪,突发奇想,然后就是说走就走。
在这样危险的出勤率下,能够安稳毕业还真是幸运了。
所以……还是去吧。
我将备用的口罩取出戴好,压了压渔夫帽,在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之后,走向了在记忆中早已封尘的地点。
人来人往的场景中,我像阴暗角落的苔藓一般不起眼。只不过,这种阴沉的场景并没有维持多久。
“前辈?!”
带着身后的晚霞,松野千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橙黄的暖光将他那张像是中了百万彩票一般喜悦的脸照得红彤彤,碧绿的眼眸如波光粼粼的湖面,将其中的欢愉映射得明明晃晃。
“前辈,是因为我要毕业了才过来的吗?……前辈。”
松野千冬哽咽了一下,那碧玺中的水意再次摇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只是来参加一个毕业式而已。
千冬却像是我做出了什么惊天壮举一般,喜极而泣。
“因为,因为这是前辈,第一次主动想要做些什么吧?”
像是看出了我无言的疑惑,千冬狼狈地笑了起来:“不是那些早已设定好的目标,而是……纯粹地想要这么做而已。……太好了,真的是,唔,抱歉。”
松野千冬抓住了我的手,将我从阴暗的缝隙中拉出,“那,事不宜迟!前辈,来和我拍照!”
“……。”
我被拉到了一颗樱花树下,在一众道别的感伤气氛中,粉色的花瓣很应景地,窸窸窣窣地落下。
就这样地,在向自己同伴的伙伴拜托之后,千冬举起塞在圆筒中的毕业证书,竖起剪刀手,一脸灿烂地和我这个装扮得像可疑分子一样的人合照。
嘛,虽然我这个躯体对暴露真面容没什么顾虑,但千冬倒是眼疾手快地阻止我取下口罩的行为。
我侧过头,听着从千冬身体内部源源不断升起的喜悦心音,想了想,同样举起了剪刀手。
于是,那像波涛一样翻滚的心音,在禁止了一瞬之后,更加汹涌地掀起,将直面海浪的我扑了个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