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站着差不多一百个孩子，这是这座原始帝城所有的孩子了，昔年九天十地至高的城，如今却仅剩不到一百个孩子。

谢丹琼回过头，在原始帝城的城墙上，为首的是一位独臂老者，在他身旁还有正在哭泣的老婆婆，年轻女子很少，至于壮年的男人更是一个都没有，因为他们都已经死在异域接连不断的叩关中。

这座城最多的就是老人和孩子，悲哀、绝望、疲惫……种种复杂的情绪从那位独臂老者身上传来，他已经燃尽了自己，就快要与这座城一同熄灭了，谢丹琼看着城上城下的人，对着身旁的石昊轻声道：“你们都是同一种人！”

谢丹琼坐在火堆旁，有些沉默地拨拉着火堆中的白骨，在他身旁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他们手中抱着谢丹琼给他们的灵果，他们中很多眼眶都是红的，却很安静，他们知道今天的离别意味着什么，可他们此刻却很安静。

这座城已经没有希望了，可这些孩子还有，那位王者终究不忍这些孩子与他们一起化为灰烬，所以拜托石昊将他们带离这座原始帝城。

石昊在另一边翻滚着手上的烧烤架，谢丹琼侧头看向远处的原始帝城，心里想到脚下那座帝关中披着人皮的恶鬼，轻轻转着手中的玉笛，不禁有些感叹道：世间多恶鬼，执剑莫踌躇。

看着石昊带着孩子们踏上传送阵，谢丹琼转身向着天渊走去，一道枯瘦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旁，老者浑浊的双眼看着他，道：“你不走吗？这座城坚持不了太久了。”

远方大日缓缓升起，带来的璀璨朝霞却无法温暖这片古城，这座古城就像荒原中的火堆，纵使还在燃烧，却不过是微末中的火光了。

“异域将要叩关了，我们也要跟这座城共同沉沦了！”老者眯着眼看向大地之上的帝关，笑了一声，他看着远处的天渊，佝偻的身躯也直立了起来。

“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谢丹琼鎏金色的眼眸闪着老者看不懂的光，他取出玉笛，悠悠的笛音回响在这片荒原，为这座城送上最后的葬歌。

站在原始帝城的边缘，谢丹琼看着四周悬浮在天际的日月，整个人放松地向后倒去，风从他的脸颊拂过，谢丹琼叹息一声，伸开双臂，像是要把风揽进怀中。

他看着逐渐远去的原始帝城，那颗原本死寂的心脏跳动地格外有力，谢丹琼闭上了双眼，顺着风向着地面坠去，原始帝城中的殉城人——永别了！

忆往昔，重叠今明灭

青山几度长空烈

孤城烽烟亘古劫

凤凰挽歌，真龙泣血

旧城在，故人如烟霭

纵我往矣时不待！

今宵酒醒笑人间？

道是黄泉见！

纪元的丧钟响起，清脆的铜铃带来九天十地最后的末日，老人们决绝赴死的声音在这片天地响起，法则在咆哮、锁链划空而来，原始帝城化作最璀璨的火焰炸响。

异域的大笑、孩童的哭泣，谢丹琼都听到了，他在风中坠落，却始终没有睁开双眼，他似乎要落入世间的尽头，沉睡在无人打扰的梦幻中。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腰间的玉笛散发出悠悠青光，他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原始帝城跟帝关的距离很远，远到谢丹琼落不到实地。

可距离又好像很近，近到谢丹琼还是会看到尽头，金色的羽翼托扶着谢丹琼缓缓落入地面，在那里早已等候着一位青衣女子，她看着谢丹琼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看着女子泛红的眼眶，谢丹琼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头，看着上方那个踏鼎而来的青年，问道：“后悔吗？来到这里，再也见不到他们。”

“不后悔！”叶倾仙的眼睛里，满是化不开的思念，但她说出口的话语却依旧坚定，她轻轻抱住了谢丹琼的手臂，将头靠了上去，道：“你不会死的，对吗？”

谢丹琼闻言轻轻笑了一声，指向帝关叹道：“没有人不死，真仙不行，仙王也不行。包括你我在内，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死，但只要死得其所就不枉此生了，就像你就像他们。”

“但是小仙，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一个可能，值得吗？”谢丹琼看着叶倾仙，他金色的眼眸深处，叶倾仙身上所有代表过去的线，都是断裂的，她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她甚至不存在于这片古史。

叶倾仙没有抬头，她害怕谢丹琼的眼神，跟害怕那个踏鼎而来的青年，只要看到他，叶倾仙或许就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

谢丹琼看着她的样子，长叹一声，用手摸了摸叶倾仙的头，他的眼神很冷，看着面前宛如史诗的画面，他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就只是伫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