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偏了偏头,细细捕捉外头的声音,紧接着身形一闪,无声掠到窗前。
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角红衣,这一世的少女厉无渡正站在外头,肤色被鲜红的嫁衣映得惨白。
对上屋内“温琼枝”的视线,她开口道:“我来赴约交换情报,劳烦让让,挡着我进去了。”
厉无渡眸色微深,往后微微退了几步,任她打开窗子进来。
她不确定这一世的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有没有隔着窗子发觉她和百里忍冬在做什么,不过观她神态无异,应该是没察觉。
否则“师徒狎昵”这么好的把柄,自己绝对不会一无所动。
只听“咔哒”一声微响,开了的窗户又再度关上,片刻后——
“师尊,咱们一定要这么谈吗?”百里忍冬忍不住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厉无渡问道。
检查完灵台并无异常的少年此时正平躺着,被牢牢挤在榻里,而厉无渡躺在他和另一个自己的中间,同样满脸无语。
三人目前这排排躺的诡异姿势实在是事出有因,主要是考虑到客栈入夜后那条必须休息的诡异规则,他们怕被随时有可能来突击检查的怪物发现,所以只能这样委委屈屈地挤在一张榻上,密谋似的交换情报。
少女厉无渡不耐烦地打断了师徒二人的对话:“好了,时间有限,别纠结那些有的没得了。我今夜前来只为交换情报,昨夜既然已达成合作,二位应该不会失信于人吧?”
她心里着实也很烦躁,毕竟任谁被迫和老仇人同床共枕,估计都会怄得想死,恨不得现在就掏出刀来把仇人给干掉,可偏偏又慑于形势只能忍着。
厉无渡闻言转头看她,近距离对上自己的脸,心底一阵古怪的滋味翻涌而过。
“咳,”她轻咳一声掩饰过去,问道,“不知你带了什么消息过来?”
少女厉无渡挑起眉:“张嘴便想空手套白狼?温峰主,您未免太不讲究了一些。”
厉无渡不以为忤:“我和忍冬的消息绝对有分量,不好先说,所以才让你先开口。”
少女厉无渡不语,显然是不信。
厉无渡见状笑了一声,只好先露出点边角取信于她:“我们白日里去探了长乐坊。”
少女瞳孔一缩。
无他,长乐坊正是她沦为伥鬼之处,且白日里她也正是和其余红衣伥鬼一起,被拘禁在那处的一个奇怪空间里,这城里隐藏的那个“它”也是盘踞在那一处。
“好,”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妥协道,“的确有分量,那便依你所言,我先说。”
少女厉无渡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娓娓道来:
“按照昨夜你我的猜测,这诡城内的昼夜似乎有异,且情形大不相同。”
“我昨夜回去后,以及今日都分别留心试探了一番,发现的确如此,白日的诡城与夜里的诡城,二者完全笼罩在不同的规则体系之下,而打更人的锣响便是这两种体系相互切换的标志。”
“这就是我带来的情报,按约定,现在,轮到你了。”少女厉无渡道。
厉无渡一直认真听着,发现她的确没有撒谎,只不过却没有说全。
按自己的本事,一个清晨和一个黄昏的交替过去,必定已经摸清了这一方面的关窍,绝对不存在因不清楚而未提及的可能。
所以,只可能是少女厉无渡心里还打着别的算盘,并不打算向他们和盘托出。
于是厉无渡轻笑一声,开口时也留了一手:“好吧,既然你如此‘诚意’,那便换我说了。”
“白日里,我和忍冬找到了拜访长乐坊的正确途径,进去察看了一趟。”
红衣少女神情一凝,专注地听着她的话。
随后便听厉无渡慢悠悠续道:“那里确实不太寻常。”
“……”
少女厉无渡屏息等了半天,却不见“温琼枝”有下文,当即沉下脸:“话说半截,耍我?”
厉无渡瞥见她眼底隐隐翻涌的杀意,心中暗自一笑。
果然,十八岁的自己,哪怕心机再深,也还欠了几分沉得住气的火候。
不过言归正传,她心中权衡一瞬,终究敛了些戏弄的心思,在少女厉无渡想杀人的眼神里重新开口道:“那长乐坊名字起的风流,可里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庙观,正殿供奉着一座纸扎的无目菩萨神像,东西配殿里则分别供奉着一件嫁衣和一面镜子,只是那地方诡异,我和忍冬只粗略转了一圈,没敢深入探查,所以并不知晓这三样被供奉之物背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