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宗那位厉道友,没来?”思及此,百里忍冬下意识低声问道。
厉无渡目光未动,却略有玩味地淡淡一挑眉:“你还挺惦记着她?”
百里忍冬一愣,立刻皱眉否认道:“我才没惦记她,那位厉道友心机深沉,虽说口头答应了与我们合作,但我怕她会反水。”
“原来如此,”厉无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怕她呀?”
“也不是怕!”少年涨红了脸,刚想急急辩解,又顾忌着场合压下了声音道,“我只是……不喜欢师尊您和她待在一块儿罢了,我、我担心您被她陷害。她看谁都像在看死人似的,总让我觉得,下一刻她就会掏出什么毒器冲你后背来上一下。”
这话一出,厉无渡却轻轻“哦”了一声,笑意若有若无。
“也罢,毕竟你和她,确实生来不对路。”她不置可否地道,“不过说到底,她那点情绪和敌意都是冲我来的,你只是被殃及池鱼,不必……太往心里去。”
百里忍冬愣了一下,有些摸不准她这话里的意思:“她……为什么针对您?身为密宗新一代的弟子,她应该未和师尊您有所交集啊?”
厉无渡却未正面回答,而是语气清淡地含笑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惦记她么?”
百里忍冬一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辩解,但随即,他就听见厉无渡轻声续道:“她不会不来的。”
“她不是那种引颈就戮的人,此时不出现,必然不是因为她不想出现,而只可能是因为,她来不了。”
百里忍冬一愣:“您是说——”
厉无渡垂眸,若有所思:“若我没猜错,即便是喜宴已经开始举行的今日,她们红衣伥鬼也依旧要受到规则的束缚,只有到了夜晚,他们才能出现。”
厉无渡的猜想和着殿中一刻未歇的唱祝声与唢呐声响起,倒像是某种预言,预言着正在暗处酝酿的风暴。
再过半个时辰,这场喜宴就会彻底步入最高潮——看天色,当最后一名新人祭礼完成之时,或许便正好会赶上打更人出现。
而离风暴爆发,或许就只差那最后一声锣响。
……
就在厉无渡与百里忍冬师徒二人潜藏在正殿内等待黄昏降临的那一刻时,与此同时,在这长乐坊另一处某处空间内的少女厉无渡身侧,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托了认知污染程度较轻、神智还能保持清醒的福,少女厉无渡一早就感应到这处在白日里关押红衣伥鬼的秘境入口被开启,也因此被从混沌状态中惊醒。
但她尝试多次,也没能突破规则的限制,在白日里冲出秘境,倒是外头源源不断地有做新人打扮的修士被送进来。
他们一个个都面带茫然、眼神呆滞,彷佛被抽空了意识。
少女厉无渡站在秘境入口处,随着被送进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此地只进不出的状态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她早就探出昼夜切换时规则会交替,届时,昼夜规则相斥又此消彼长,会有一小段运转不畅的规则“空白期”。
如今情势诡异,或许今日黄昏便是最后一次尝试破局的机会,若她到时还是如鸟困笼中、挣脱不得,那可就真是大事不妙了。
想到此处,少女厉无渡眼神愈发冰冷地扫视周围。
除了那些一如往日般混沌无知觉的红衣伥鬼们,便只有刚被送进来的修士们,这二者都像是失去了灵智。可红衣伥鬼们几乎个个都纸化症状严重,而这些“新人”们却看着还是一副好端端的血肉之躯、活人相貌……
倒像是被特意保存下来,留待他用似的。
她悄然靠近其中一名新送入的修士,那人神智被蒙,脸上甚至还挂着入塔试炼时的轻伤痕迹,但不同于被纸化同化的伥鬼,他的身体毫无异化之兆,只是彻彻底底的活人。
“看来这里头的确有鬼。”
少女厉无渡轻眯起眼,她脑中念头电转,逐渐想出了一个险招:
既然这诡城背后的操纵者想要这些修士,不管是用于做什么,至少现在,看它苦心孤诣保全这些家伙□□的模样,想必与血气肉身脱不开关系。
那么,她不妨以此为质,若这些宝贝躯体受到了无法修复的损伤,想必那东西必然会被惊动,从而降临这空间内查看吧?
到那时,便是她一搏脱困的机会!
至于那些修士的性命?
呵,那又与她厉无渡有什么关系?
道德感薄弱的魔域卧底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