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江鸿!”
江鸿刚从十方镜走出来,便听到这么一句。
院子里,游芳丛仍在旁照顾着常千明,自玉将扶鸢护在了身后,丰子俞和宣霁一人剑指对侧,另一人折扇架在扶秋寒颈上,叶轻扬则放出了遥遥,大有随时准备跑路的架势。
自玉眸光压得极低,看了看叶轻扬和丰子俞,又看了看扶秋寒,淡声道:“照溪城和连风门的人也会跟一个魔头搅到一起?凌泉剑仙和弗及仙师知道门下出了这种败类吗?”
“废话那么多做甚,放了江鸿,不然休怪我不讲情面!”宣霁喝道。
自玉不带感情地笑了笑,“小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我又不姓扶,扶家人是死是活,干我何事?我巴不得他们暮天阁的人全都死干净呢。”
“玉前辈不在乎,难道仙去的晓还前辈也不在乎吗?”丰子俞适时插话,“暮天阁被屠,扶家如今仅余扶阁主一人存活,若是让晓还前辈知道,玉前辈对她唯一的侄子袖手旁观,不知晓还前辈在天有灵,可会安息?”
“丰子俞!”自玉声音骤冷,几个字咬出了杀意,“你敢拿她威胁我?”
丰子俞:“抱歉,我无意冒犯前辈,更没有不尊重晓还前辈之意,只是希望扶鸢掌门能放人。言语间如有得罪,待此事了结,丰某自来领罪,听凭各位处置。”
“我便是不放,你待如何?她作恶多端,杀过那么多人,今日又害死我阿姐,我凭什么放!”不等自玉出声,扶鸢先骂了出来。
丰子俞眼露不解,“扶掌门,令姐新丧,我等俱是感伤不已。但今日之事诸位皆是亲眼所见,令姐死于尘无峰,乃是受温峰主所迫,与江鸿有何干系?江鸿不顾性命安危,千里迢迢赶来助你救人,你却倒打一耙反要杀她,这是什么道理?”
宣霁脸上亦写满了不满,“明明是你先同她做的交易,你公然毁约也就罢了,还要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杀她泄愤,这便是你们浮崖为人处世之道吗?什么从前的七派之首,亏得娘还对你们大加赞赏,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怪不得要被别人压过去。”
“放肆!”三十五位守在院外的长老闻声纷纷跳入院中,“黄毛丫头,也敢构陷我浮崖声名!”
“我就是说了又怎样?”宣霁挣开拉自己衣袖、疯狂使眼色的叶轻扬,怒道:“起开,他们敢做,还不让别人说了?即便今日咱们都死在这,传出去,他们也别想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为首的长老脸色一阴,挥起一道灵刃打了过来。
宣霁架着扶秋寒本就不便,又气在心头,被叶轻扬拉了一把,才将人甩开,再回头时已躲闪不及,心底琢磨着干脆不瞒了,人多又如何,反正那日常千明和云衢他们也看到了,不差这几个。
虽然不想用,但,也没办法了。
宣霁眼瞳浮现一道白,将整个瞳仁晕染,飘摇的玄色细羽才将将露出一线光,便被一人按住了手。
熟悉却又似乎哪里不同了的气息闯入周身,宣霁惊喜抬头,刚想开口,却被扑面而来的冷意打得不由自主地发颤。
嗅到那隐约还未消散的血腥味,短暂停顿后,宣霁还是决定顺从本意,主动问:“江鸿,你……没事吧?”
江鸿轻嗯了声,灵力震散灵刃之余,眼神似聚气成刃飞射向出招那人,一眼扫过,移至被挡在自玉身后的扶鸢身上,将适才被塞进手里的镜子扔了出去。
不大不小的琉璃镜甫一触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紧接着一道灵力打过来,镜子咔嚓一声碎成几片。
隐元境威压荡出,水瑟凝作长鞭,像条淬了毒的毒蛇,在主人掌中吐着蛇信。
江鸿:“碎片。”
扶鸢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亮,没有应答。
江鸿撩起眼皮,视线巡过对侧每一人,途经脸色逐渐有了一丝红润的常千明是,极为短促地停了一下便离开,最后落回扶鸢那处。
杀意在瞬间凝滞,连同空气一起冻结,气息波动仿佛融进了天地中,江鸿身影一闪,鬼魅般出现在扶鸢眼前。
一掌击开阻拦的自玉,鞭子无声无息间早已缠住扶鸢脖颈,江鸿不带感情地盯着她,轻声道:“你说我害死你姐,那不如我们来回忆一下,当初被我救了之后违背承诺、害得我阿姐尸骨无存的人到底是谁?你阿姐被人杀了,你要算到我头上,那我阿姐因为你姐姐死后都不得安生,我是不是该杀了你?碎片你现在不交也没关系,我不介意把你剁了之后慢慢搜。五十年了,咱们俩的账,也该彻底算算了。”
扶鸢死咬下唇,目露凶狠,一眨不眨地瞪住她。
江鸿面无表情,水瑟却在瞬间收紧,眨眼间便将扶鸢吊在半空,不粗不细的丝线没有勒进皮肉渗出血线,却恰到好处地勒得她面色涨红,呼吸困难,几乎就要晕死过去。
自玉唤出团扇,三十五位长老同时列阵,纷纷祭出法器,却在将要落阵的前一刻被席卷而来的磅礴灵力尽数掀飞。
轰的一声,整座院子骤然坍塌。
山摇地晃中,寒月一样的灵力笼罩大地,拨正刹那暂停的世界,驱散了天边即将凝现的阴云。
游芳丛收手起身,先看了眼自玉,见她没事,才回过头揉了揉因长时间输送灵力而累得快要没知觉了的四肢,将腰间酒壶拎在手中,小抿了一口。
“千秋,照顾好你师姐。”他吩咐完,转而看向江鸿,嘴角时常挂着的吊儿郎当的笑意虽已回归,一双狭长眸子中却写满了认真,“江道友,冒昧一问,你可知晓那碎片是何物?你要那碎片,又所为何事?”
江鸿心头一动,听出来了一点未尽之意,将扶鸢放下扣在手边,反问:“游阁主这般问,莫非你知道?”
游芳丛散漫一笑,垂首,看着酒气绕在指尖化作剑气,似是随意地道:“知道什么,我这人不好打听别人家的事,江道友所言,我听不懂。”
江鸿一门心思都扑在碎片上,也没闲情逸致同他胡扯,直白道:“古川,你知道。”
话音刚落,剑气汇拢成形,凝作长剑落于游芳丛掌中,原先一边倒的气势竟被反压了回去。
水瑟不甘示弱地闪起光亮,想要反扑,谁知稍微一动,即刻就被主人快要撑到极限的身体拖了回去,憋屈极了。
江鸿指腹摩挲着水瑟,极力安抚它。
以游芳丛表现出来的姿态来看,他不日将突破隐元境的传言必然是真的,且此人在剑之一道上的造诣极高,单打独斗,宿风山那位突破隐元境多年的太上长老也未必能轻易取胜,遑论是现在的她。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人。
江鸿悄没声息握了下拳,退了一步:“碎片换扶鸢,拿了碎片,我立刻就走。”
“江道友的法器上一直闪着的,是你从其他人那得来的碎片?你想去古川?那可不行,那地方去不得。至于扶鸢,”游芳丛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后,和自玉过了个眼神,笑道:“你也不能动。”
江鸿还要再说,那厢,游芳丛却已攻了上来,数不清的剑影环在四周,比她平生所见任何一人的步法都要快。江鸿起手,水瑟化剑,和他战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