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将薄无叶带到房间便退了出去,屋内没有点灯,一个人影坐在月下独酌。
薄无叶一步步上前,直挺挺站在那人身旁,隐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姐姐她......她怎么会......”
她的声音溢出哭腔,话音戛然而止。
那人倒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突兀地笑了一声。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薄无叶愤怒地揪起那人的衣领,吼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月光半明半灭,那人的脸暴露在月光下,赫然是翎胥王燕巽。
与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相比,他整个人肃重了许多,他的眼下挂上乌青,鬓发全白了,像是一下老了十多岁。
薄无叶下意识放了手。
燕巽垂下眼,给自己再倒了杯酒,将酒杯握在手里,轻声道:“我总跟她说,人要自私一点,不要那么善良。”
他仰头喝下那杯酒,“可是她啊......她那个人......就是那样赤忱......那么让人自惭形秽......”
酒杯“咚”的落在桌上,燕巽的神情清明了些许,他转头看向薄无叶,勾起嘴角:“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薄无叶没有说话。
燕巽也不在意,自顾自道:“好人难当。年前她游玩途中见到一落水孩童,她跳湖去救,自己差点被水冲走,好不容易救上来,那孩子早就断了呼吸。恰好孩子亲人赶来,说是她害死了孩子,当即就要提刀杀她,侍卫上前相护,不想那人竟直直撞上侍卫的刀,死前吓她说一辈子缠着她。”
他将脸埋进两手间,“自那以后她就茶饭不思,那日请你来是确定了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她,可那次之后,那些东西并没有就此消停,而是越演越烈。她时常于梦中惊醒,不久后更是落了水,受了寒。我请了大夫,请了太医,都私下对我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想再请你过来,可她告诉我你即将大婚,不要坏了你的喜事。我于是就想着,成婚后无论如何也要找你来给她看看,要我道歉也好,下跪也好......无论怎样都行。可她......她呀......终究还是没能撑到那时候......”
他的声音渐渐嘶哑,说完后,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薄无叶捂住嘴,眼泪簌簌往下流。
她那天应该注意到的,那天辛乙明明就一副还有话说的样子,可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压根没有过多的在意辛乙。
她总觉得很多事都能等,但有些人、有些事是等不了的,错过了,就再也见不到,摸不着了。
“......是谁?”薄无叶咬牙道:“害死辛姐姐的......”
燕巽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声音有些怪异:“我也不知道......总归是阴间的东西......我也看不到。”
薄无叶擦去眼泪,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箓,咬破指尖点在符箓上,闭眼再睁开,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黑白分明。
“鬼怪伤人总归会留下些什么,我会找到它,为辛姐姐报仇!”
燕巽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辛姐姐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如果此时她冷静下来,仔细询问清楚燕巽具体的情况,说不定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但薄无叶被滔天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是冷笑一声,顺着残余的鬼气追了出去。
从侍卫那里顺了一把银剑,她很快就找到了躲藏在山间的鬼怪。
实则并不难找,那鬼青面獠牙,浑身鬼气冲天,不知是怎么逃过的鬼差追捕。
光看外表就知道,这是一只厉鬼。
察觉到薄无叶靠近,厉鬼掀起一块巨石,飞起如鸿毛般朝薄无叶砸去。
薄无叶脚踏石壁,旋身躲过巨石,提着银剑攻向厉鬼。
那厉鬼也不躲,指尖轻点,浓郁的鬼气包围住薄无叶,使她仿若置身于严寒之中,各种负面情绪充斥进她的脑海。
手指被冻伤,一下没拿稳,银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薄无叶摔倒在地,整个人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厉鬼一步步靠近,并不急着杀她,犹如猎人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终于它看腻了,薄无叶始终没什么动静,看来是个不足为惧的小喽啰。
厉鬼的指尖化为刀刃将要结束她的生命,却在触碰到薄无叶的前一秒,她蓦地抬手,手心符箓牢牢按在厉鬼的手上。
符箓接触到它的部分冒出浓烟,厉鬼尖啸着退后几步,想要揭下符箓,另一只手也被伤到。
它的眼里冒出凶光,然而它没有动手,只转身想要逃跑。
薄无叶捡起剑,撑着身体站了起来,鬼气的作用没有消失,她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眼前一片模糊。
见厉鬼要逃,她反射性追了上去。
山林树木遮挡,她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多远,眼前豁然一片明亮,耳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围着她说着什么。
眯起眼晃了晃脑袋,似乎没有什么帮助。
耳边传来悠远的钟声,丝丝金光飘散而来,融入她的身体里。
身体一轻,脑中恢复了清明,薄无叶整个人一颤,放心地昏迷过去。
最后听到的声音是:
“护驾!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