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浮玉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复杂的梦,超负荷工作的大脑不曾有过半刻停歇,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各种模糊画面,在电梯里回忆起的那道背影频繁出现在了那些画面中。
然而醒来之后,一切仿佛归于虚无,谢浮玉什么都记不得。
遮光帘密不透风,卧室被笼进一片昏暗,他抬起胳膊随意搭在额头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有几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在电梯里。
二维时间在想象力的加持下抽象成了广袤无垠的高维空间,谢浮玉试图思考一些深奥晦涩的宇宙哲学。
时间在流逝吗?以一种什么样的速率在流逝?
我的感受是真实可信的吗?
我正沿着一条单向时间轴前进而没有走回头路吗?
副本世界的架构基础是三维现实世界,还是更高维的未被现有科学技术探测到的其他文明?
“大教堂时代”的存在究竟是未来的某种映射,还是警示?
他给自己列出了一堆问题,却连副本运行的最基础逻辑都没摸清。
头绪全无,而且后脑还是很痛,谢浮玉眨了眨眼,打算躺在床上玩会儿手机,分散一下注意力。
手机应该放在右侧床头柜边,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没曾想距离不够,只摸到了另一只枕头。
谢浮玉一愣,怎么多了一个?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只在床上摆了一个枕头,靠枕他倒是也有,但那玩意儿是毛绒的,他就是再怎么睡得昏了头,也不至于分辨不出毛绒和丝绸的差别。
这里不是他家,谢浮玉想到这儿,脑子又开始嗡嗡地疼。
他掀开被子朝下看了一眼。
好消息,没裸着,穿了裤子和上衣。
坏消息,裤子只是一条稍显宽松的内裤,上衣则是一件大两码的黑色短袖,估计站起来刚好能够盖住屁股,省去了穿外裤的步骤。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谢浮玉放下被子,安详地合上双眼。
他想象自己是一块饼皮,瘫在松软的床垫上摆烂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薄款鹅绒被从肩头滑落,连带着那件oversize的短袖也往左肩下方滑了一寸。
谢浮玉面无表情地扯正衣领,翻身下床。
冤有头债有主,昨晚最后见到的人是殷浔,他得......先找殷浔要一条裤子穿。
谢浮玉气势汹汹地拉开房门,走出主卧的瞬间,大片日光穿过客厅的落地窗照在身上,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像一只晒过太阳就感到餍足的布偶。
“醒了?”身后忽然响起殷浔的声音。
谢浮玉身形一滞,本能地扯了扯短袖下摆,转过头却看见殷浔背对着他,正往餐桌上摆早点。
殷浔今天穿了一件浅米色的毛衣,搭配同色亚麻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杯行走的卡布奇诺。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灰蓝格围裙,系带板正地束到腰后,扎了个特别标准的双耳蝴蝶结。
未经打理的碎发散乱在额前,蓬松柔软,在阳光下显得毛茸茸的,很糯。
谢浮玉盯着对方圆润的后脑多看了两眼,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最终还是按捺住了上去呼噜呼噜毛的冲动。
殷浔对此一无所知。
他放下盛着灌汤包的蒸笼,满意地拍了拍手:“阿郁,可以吃饭了。”
说着,殷浔解下围裙,随手撂在一旁的椅背上,而后抽出另一张椅子,等谢浮玉过来。
但谢浮玉站在沙发前没有挪窝。
殷浔疑惑地侧过脸,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便听见男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客厅里,谢浮玉揉揉鼻子,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殷浔:“!”怪不得他总感觉忘了什么。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去阳台上把烘干的衣服拿给谢浮玉,但眼睛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目光于是不受控制地黏在了对方身上。
视线自上而下扫过谢浮玉,从那件宽大的黑色短袖到未被衣物遮挡的修长笔直的双腿。
喉结滚动,殷浔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谢浮玉见状,琥珀色的眸中流露出几分促狭,他轻啧一声,微抬下巴,戏谑道:“流鼻血了。”
殷浔赶忙抹了一把鼻下,结果摊手一看,无事发生。
傻子,谢浮玉笑了笑,问:“我的衣服呢?”
“我拿给你。”殷浔噌地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哐啷一声。
谢浮玉从他身上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不过殷浔还没走到阳台,大门便砰砰响了两下,紧接着门锁嘀地打开了。
来人是梁修俨。
“三哥——”小梁同学关上门,蹲在玄关边换鞋,声音先一步飘过来。
殷浔脚步一顿,立刻闪身挡住了谢浮玉。
面前骤然投下一片阴影,谢浮玉肩头一沉,被一件烟灰色的羊毛大衣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鼻间满是熟悉的水生木香,他仰面看向殷浔,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