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里其中重复的词,似是拨动到对方能给出回应的神经。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那双抽了神,只剩下空洞地双眼缓缓转动了眼珠,直视着,定定地朝她望过来。
视线相交,窥见他眼眸深处的死灰槁木,姜念动作蓦然僵顿滞过来。
就像是直面到了裹挟死亡席卷而来的灰烬,铺天盖地向她灵魂深处使来,沉暗的灰屑蜂拥进她的喉咙,黏在她的喉壁上,让她喘不上气。
从喉咙间上涌的咳嗽之意被姜念仓促间转过头,压回了心底。
“为什么?”
忧语气近乎淡漠,笑意尽数褪下,只剩下那似直逼灵魂的追问。
“除去洳,为何你也同姐姐那般,在质疑我对姐姐的信任?”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还是单凭惩罚洳这一件事,就能判断出我到底是不是,不信任姐姐了?”
他掀起眼皮,直视着姜念。
由眼底漫起的森寒像是荆棘,试图将姜念牢牢顶固住。
——从姐姐那里得不出答案,那么从小仓鼠这里呢?从这里可以得出他想要的答案吗?
姜念平静地望着他的眼,既不回避,也不退让。
“正因为你表现得足够明显,所以才会让神女大人不信任你。”
“你一边在神女大人说着信任她,却反复得去试探她的底线,去做一些——”
姜念略有所指,弯起了眉眼,清浅地笑着。
“让她产生不安的事情。”
“......”
忧没理解她的意思,在一片黑暗里,只有半敞开的门缝从外透进光的房间中,他的瞳孔清润,黑白分明的如镶嵌的玉,直透地映照出姜念背后所藏着诱导的心思。
他看了姜念一会儿,却是笑了一声,没有任何厌恶的心思。
“那就按你所说的,我做的哪件事儿令她不安了?”
姜念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全身投入身后正往她这个方向蔓延的黑暗之中。
“每一件事。”
“你试图在跟上神女大人的脚步。”
“因此想去追逐,想在神女身畔寻得一处能让自己安心之处。”
“从这一点上,你就足够显得不信任了。”
她的话语清淡,在黑暗中朦胧着一层薄纱,极致的鸦色将她话语中的所有情绪都掩盖在了感官之下,辨识不清她这句话背后所说的目的,又让人容易在这轻轻的语气中陷入茫然。
找不到一个可以驻足停留的落脚点。
“......”
忧掩盖下了瞳色,清润的光遮挡在细密的阴翳里。
黑暗中,姜念看得不甚清楚,但却很清楚的感觉到了他周身气质的改变。
下意识地,她伸手碰触到了袖袋。
里边的扇子冰凉,正贴着她的掌心。
—
第一层房间的符阵,有许多是掩盖在黑暗之中。
周边皆为墙壁,摆放着陈年旧物,连同着符阵一起沉寂在岁月里。
在前日,姜念与忧约定好,之后每一次的见面,都会在上一次所找到的最后一个符阵之中。
耳畔里响起的嗡鸣声连同着门口那一声极其细微的撞击声一并响来。
轻微的细响如同石子落水,在平淡无波澜的情绪里,惊起涟漪。
姜念瞳孔微缩,下意识往旁边的门缝看去。
——这里偏僻,按正常情况来说,应当是无人的。
是有人跟踪了他们?
什么人?
一时间所有思绪包裹着仓皇朝她奔涌而来,姜念的思绪在脑海里短暂的交汇一瞬,视野里忧的身影一闪,以看不清的速度抵达到了房门外。
光阴交替间,他侧脸绷紧,薄唇抿起,墨发微乱,愈衬得那双眉眼愈发森冷。
蓝白色的颀长身影在长廊倾泻的亮光中刹是显眼,门缝的弧度比刚才稍微偏大了些。
姜念被这突如起来的刺目光线照得不适眯起眼,抬手挡住眼睫。
看这个情况,应当是没抓到人。
......
计划被打乱了。
神女那边会提前行动吗?
先前来醉花楼的时候,听过萧映竹和秦览都有自己的事要处理。
可即便行程再快,从京城到这里,也至少要十一十二天的时间。
姜念垂眼思衬着,往前走了几步。
“看到是谁了吗?”
忧的眸色沉沉,冷声道:“没有。”
糟糕,若是洳那一派的人来说倒也还好,听上去就像是忧在问其他人,关于自己和神女的感情。
但是若是神女那派的人知晓的话。
姜念沉默须臾,又开口问道:“神女大人那边...会出事吗?”
对方看着走廊的尽头,那里的看守者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或许是想偷个懒,因此便未严加看管这儿是否有其他人进来。
廊院的树梢微微晃动,影子在地板上映照出淡淡的晕痕。
忧凝望着那片拐弯的岔口,神色寂淡,心中想着什么。
过了片刻才转过头来。
“...先去下一个符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