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恶臭,味道简直沁人心脾。吴邪皱着脸一捂鼻子,心说还真是黄仙,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腌入味儿了。胖子低骂道:“他娘的,跟掉茅坑里似的!”
那尸体越来越苍白,所有的钉子拔完之后,尸体已经完全干瘪了下去。副官回头看了看张启山,又看了看齐铁嘴。就看齐铁嘴脸色苍白,捂着自己的嘴巴,非常紧张地看着四周。几个人屏息凝神,张副官握紧了手里头的钉子。
房间里静默了半天,也不见齐铁嘴有什么动作。张启山的脑门跳了跳青筋,低头看了看尸体的眼睛,眼珠子确实是不动了。
“黄仙呢?”副官跳下来问,“八爷,你是不是被人家嫌弃了?人家根本不想上你的身,你就是自作多情。”
齐铁嘴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看了看四周,接收到了一水的奇妙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在他们身边三张床远的一张尸床上的尸体猛地抽动了一下,发出“咣当”的声音。齐铁嘴立即跳起来大叫:“别走!”
张启山反射性跃起,踩着两具尸体跳到那张尸床边上,一把拉开抽动尸体上面的麻布,就看到尸体的眼神已经涣散了,昏黄的眼珠全部浑浊塌陷了,但是嘴巴竟然张开了。
吴邪也抢上去抓住尸体的下巴一挤压,露出了舌头的深处,他用手电光一照,看到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东西。他用镊子把它拿了出来,在灯下一照,果然是一块腐烂的甲骨片。
尸体的嘴巴迅速垮了下去,张启山跳下来,从吴邪手里拿过甲骨片。他冷冷地看着手里的甲骨片,想起了之前在棺材里发现的那块,忽然明白了什么。
张启山一把抓住不停拜着四周说谢谢黄仙留信的齐铁嘴,提溜着他的脖子就往外拎起,一边对张副官喊道:“把全省的地图,所有乡的,全部调出来。特别是标着地矿的,一张都不能少。”
胖子正拽着吴邪往外走,忙问道:“佛爷是不是明白什么了?”
张启山点了点头,但是表情不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为阴沉了。
这边副官立即招呼的忙开,眼看就要到半夜,司令部所有人都被叫起来。另一边二月红正从外面路过,远远一瞥看到布防司令部里灯火通明,心中也若有所思。
一路进了老城,回到自己的老宅邸,二月红就来到自己的把式房,踩着几只箱子瞬间翻上了房梁,打开了房梁上头的瓦片,然后探头翻了上去。
瓦片之上竟然不是房顶,而是一个暗格房间,虽然只有一人高,但是里面摆满了各种埋在灰尘中的箱子和古籍。自从不下地之后,这个暗格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他拿出张启山给他的顶针,来到在一只长箱前,打开那只三米长的箱子,能看到上千只一摸一样的顶针,整齐的放在布满灰尘的托格内——其中有几只格子,里面是空的。
二月红吹掉格子里的灰,把这只顶针上的图案和格子的底部图案对比,找出了一个空格子。
二月红家的顶针,从立家以来,一共一千零二十七只,每只上头的雕花皆不相同。这只千挂箱子,底子是用软油打的,出师之后,家里有人会打出顶针,用力把花纹的那一面往格子油底里一按,就留下个印记,人死后顶针交还放入格子,还是当时的那一个。有这个规矩是担心顶针流落在外,外人冒充红家人行事,往往牵连甚广。如今这一只与盒子能对上,确实是真的红家遗物无疑。
红家家传绝学,近几代已经少有人横死,这里面少的几个格子,属于唯一在几十年前一次下地中没有回来的那几人。那几人至今下落不明,这只顶针再现,说明当时的先人肯定已经折在墓中。
那时他们去寻找的深山古墓,记得是从湘西附近的老林大笼岭进山,离长沙既无铁路,也不能开车,行骡子也要两周才能到达谷口。大笼岭延绵一百多公里,往后是湘鄂边境的广袤大山,全是深山老林。此事发生后,二月红的父亲曾多次试图营救,但那个古墓奇险万分,进了几次都无奈退出。不知道父亲在其中经历了什么,出来之后,竟然将这个古墓的所有资料全部烧毁,不准红家子孙再去涉足。如今过了那么多年,草木重生,山体变化,就算有人带路,要找出具体的地点,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二月红自己的顶针,上头是一枚水仙,也放在箱子里,这是他决心不再下墓的象征。他抚摸了一下,惹得一手灰尘,转头点起一盏水皮影灯,挂上顶梁,灯用小水獭皮所绷,其中为马鲛鱼的皮影转动,水光鱼影中照亮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用稻梗搭建出来的烫样,是个古墓的内部模型。
他深吸了口气,默默看着这个烫样,父亲每次从大笼岭回来,都会在这个密室中用稻梗搭建烫样,似乎想把那个古墓的结构搭建出来,这说明父亲当时非常想要征服这座古墓,但最后一次回来之后,却烧毁了所有资料。据当时同去的老伙计说,父亲最后一次是独自深入到了古墓的深处,那一次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二月红几乎在密室中呆到二更天,思绪万千,过去的种种想了很多很多,回到院中,却见卧房的灯还亮着,不由有些抱歉。急急梳洗了一下进房,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正斜卧在床头,看苏曼殊的《断鸿零雁记》,看得迷了,几乎不知道二月红进来。
“鸳鸯蝴蝶的书好看么?”二月红轻声在她耳边问。丫头惊了下,轻轻摇头,闭上了眼睛。
月光从外面透进来,二月红睁着眼睛,听着丫头的呼吸声,帐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轻微的点点碎光。他抬起手,想拉一下帐子,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然戴上了顶针。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就在刚才发呆的时候,自己已经习惯性的,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顶针重新带回了手上。
像一个到不了头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