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还是清晰可见,点缀在深蓝的天穹之上,给高耸的城门披上一层星辉,寂静又安详,直到哒哒的马蹄声打破这宁静。
纪见溪勒马,借着星光眺望立在远处轮廓清晰的城门。
平城,总算是到了。
刻下,还未到开城门的时间,只能在远处等着,靠近了被值守的人发现,又是一桩麻烦事。
“辛苦了。”纪见溪拍了拍马,从马上下来,一落地脚对地面感到了陌生,脚腕一时疲软,差点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身后的马很合时宜的送来嘲笑声,也算报了这人骑它两天一夜的仇了。
纪见溪忍着腿间火辣辣地疼,拴好马后,从马背上取下来粟米倒给马吃,自己找了块石头勉强坐下。
他低头看马吃得正欢,又抬头眺望远处黝黑又高大的城门轮廓。
说来奇怪,明明自己从明州离开时还紧张到不行,想了很多情况,总要以不要自己吓自己来结束,以遏止自己那些越来越荒唐的想法。
一路上骑马紧赶慢赶,好容易到了平城外,距离回家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心思反倒异常平静,或者说,是整个人都是空荡荡的感觉。
想要想些什么,却进不了心里,莫名放空。
纪见溪长舒一口气,倚靠着树,合眼听着马咀嚼的声音。
等天一放亮就直接进城,先把马寄在马舍,然后回家,回家……
纪见溪思索着思索着,意识就断了线。
等意识回笼时候,睁开眼睛看见了陌生的床帐,身下不是沙砾、细草,而是松软的床上,夹杂着药香。
自己不该是在城外林边吗?
现在这是在哪?
纪见溪缓慢将脑袋瞥向一边,打量房间四处,思索自己的处境,缓慢活动身体,慢慢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床榻榫卯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才刚坐起额上的帕子就掉落下。
“醒了?”
清脆的声音绕过屏风传来,接着是一个身穿清灰束袖袍衫的清秀青年,虽然头发被眼前的青年用木簪一丝不苟地束起,但还是有少许细短的碎发炸在额角,似是格格不入。
青年制止纪见溪继续动作,试了试他的温度,递给他一杯清水,趁着纪见溪喝水的功夫为他切脉,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放手,接过他喝完的杯子问他是否还要。
纪见溪摇摇头,有水下肚,温润了干涸的嗓子,“多谢。在下纪见溪,敢问……恩人姓名?”
“我叫于千星。就是……有个事得和你说一声。”
“于恩人请说。”
于千星一抖身子,“可别这么叫,怪肉麻的,你叫我千星就行。”
“好的,千星。”纪见溪从善如流。
“那个,就是”,于千星低头看着相互摩挲的手,噘嘴道,“这客栈是你兜里银子付的,还有药材也是。”
“但是”,于千星提高音调,“你人是我从城外辛辛苦苦搬进来的人病也是我治的,所以人就是我救的,我说得没错吧?”
听到人说的这般泼皮无赖的笃定,纪见溪失笑道:“恩……千星说的是,辛苦你将我从城外搬进来,又好心地救治了我,按道理我应该再付你一笔诊费。”
于千星猛地抬头,对上一双若含春水的熠熠桃花眼,赧然道:“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就是这客栈我订了三天,今天是第二天,还是用你的钱。”
“这事我也知道这不对,但是我也没有办法身无分文,又见到了你也不能就这么露宿荒野,这样与我救人之心并不相符……”
于千星一边紧张到胡言乱语,一边偷瞄着纪见溪,却发现对方面上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只是在默默地穿衣服,于千星不说话后,房间里就只剩下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自己应该找个地方钻进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客栈小司送饭的声音。
“我去开门先吃吃饭吧,吃吃饭最重要。”
纪见溪坐在桌子旁发现,于谦星点的菜大多是荤菜,只有一道炒时蔬和一道凉拌菜可以下筷子,还有一份特意为他点的好消化的粥。
“你不吃肉?我还特意叮嘱厨子大多数菜少放油,少葱姜”,注意到纪见溪只抱着粥吃青菜的于千星问道。
“只是,最近吃不下荤腥。”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你只吃素,怎么可能长得这么高的。”于千星大夹一筷塞进口里,小声嘟囔,“那这么多菜可不能浪费了,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只能辛苦辛苦我自己了。”
纪见溪面对这么多荤腥吃不下多少,勉强喝完了一碗粥,便放下筷子,到一边饮茶去了。
于千星瞧着人小,但胃口奇好,一桌子菜,风卷残云只剩下些汤汤水水。
“千星是要在此再住上一些时日?”纪见溪给人倒上水,“我家就在此地,但是因为家中恐有变故,暂时不便招待恩人,你在此小住,至于费用我自然是我来承担。”
“此话当真?”于千星仿佛看见了什么绝世冤大头,不是,绝世大善人。
“自然是,若是千星考虑好了离开的日子,就告诉我。”纪见溪将袖箭穿戴好,看对面人犹豫挣扎之色,安抚道,“不必忧心,我本意也是希望你在此多待几日,待我家中事了,好让你再去我家小住一段日子。”
“你这就要走?”
纪见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