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把两根鸡腿都塞进宋恩的小碗里,还笑着说:“多吃点,补补,以后读书才有力气。”
“宋昕。”母亲转头看向宋昕,语气冷淡,“你就吃剩下的吧,反正你笨笨的,也用不上。”
宋昕眼睫颤了颤,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低头扒着碗里的剩饭剩菜,小小的身影在桌边显得格外瘦弱。
饭后,母亲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弟弟宋恩抬头看了宋昕一眼,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他趁母亲不注意,悄悄从怀里掏出一根藏好的鸡腿,递到宋昕面前:“给你吃。”
宋昕怔住,指尖轻轻颤抖着摇头,低声道:“不行的……会挨打的。”
宋恩眨巴着眼睛,认真说:“你是我哥,我能吃,你也能吃!”
“吃吧,我已经吃饱啦,吃不下了。”
宋昕有些迟疑地接过,咬了一口,紧张地抬头去看宋恩。
见弟弟仍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责怪,他才终于绽开一个小小的笑容,低头小口小口吃起来。
就在那一刻,他在年幼的心里,悄然地,把弟弟摆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
刺眼的白炽灯亮着。
他站在酒店后厨,汗水沿着额角滑落。
穿着制服的他,双手被烫伤过的旧疤痕若隐若现,指关节僵硬发白,明明筋疲力尽,却仍然加快手上的动作。
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宋昕腾出手去接,是弟弟的消息:
【哥,我勤工俭学,你不用寄这么多。】
他迅速回了一条:
【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了好工作。】
这个“好工作”,是白天十二个小时连轴转的服务生,晚上还要去酒会当陪侍。
他被客人揩油,被同事排挤,被经理暗示要学会“懂事”。
累到回到休息室的小角落时,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宋昕……”
“宋昕。”
迷茫之中,他缓缓睁开眼睛。
刺目的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光线从头顶的无影灯洒下,晃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他嗓子干涩,胸腔发闷,仿佛做了一个极长、极深的噩梦。
四周弥漫着消毒水与植物清香混合的味道,温度适宜,空气温润。他低头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手背还插着吊瓶,药水一滴一滴落下。
床边围着几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翻阅病历。
“病人醒了。”
话音刚落,站在众人之外的男人微微动了一下。
宋昕转头,就对上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眸。
对方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衬衫,衣袖卷到手肘,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宋昕,黑眸深不见底。
男人刚要开口,宋昕先一步发声。
他带着刚醒来的虚弱与迷茫,软软的,“你们……是谁?”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温宸指尖微微一紧,眸光霎时沉了沉。
但他很快意识到什么,定定地凝视着宋昕的双眼。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毫无戒备。
他熟悉的冷漠、警惕、厌恶、抗拒……全都消失不见了。
医生适时解释道:“温先生,他的记忆受到了暂时性损伤,具体原因可能和精神刺激、药物副作用有关。”
宋昕怔怔听着医生的话,视线下意识落在旁边屏幕上。
时间上清楚地标明了年代月份。
怎么会?!
他只是上个班睡个觉,怎么一觉睡到了两年后?
宋昕下意识攥紧了被角。
温宸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片刻后,他问道:“你还记得多少?”
宋昕听这位“温先生”语气不重,神情却很难捉摸,不像等闲之辈。
再一看周围,单是这床头精致的摆件和空气里淡淡的香气,都比他以前做梦还要浮华。
宋昕脑海里飞快转动,忍不住猜测:不会吧……自己该不会是一时想不开,走了什么弯路,攀上了富二代,结果被人玩到失忆了?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我还在春丽都上班吗?”
温宸淡淡地摇了摇头。
宋昕暗松一口气。
还好,还没有走上弯路。
“我记得我在上班……”宋昕皱起眉,低头打量自己,“怎么醒过来就在医院了?”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许多尚未完全愈合的粉色伤痕,身体也不像平时那么灵活。哪怕只是想坐起来喝口水,背部和四肢都酸痛得厉害。
他忍不住慌乱:“这是怎么回事?”
温宸抬手,扶住他的肩膀,动作比方才更轻些,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别急。”
宋昕咬着唇,小口小口地喝水,粉嫩的唇上沾上一层水珠,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泽。
或许是察觉到温宸落在他唇上的视线,宋昕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缩了缩肩膀。
他总觉得,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不是那种完全陌生人的冷漠,也不是简单的善意。
他抱紧被子,抬眼小心地问:“我不太记得这两年的事了……请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宋昕有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语气尽量保持礼貌,满心祈祷:只是雇主和员工的关系就好。
两年?那就是连顾铭都不记得了。
温宸看着他,指腹缓缓摩挲着宋昕刚刚饮过水的杯沿。那一点浅淡的唇印在玻璃上留痕,他轻轻一抿唇,仿佛克制着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不紧不慢,带着一点模糊不清的暧昧,又不至于逼得太紧。
“你可以理解成……”
他顿了顿,微微弯了弯唇角,眸子牢牢锁住宋昕。
“……比朋友亲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