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氏族长那一脚即将踢出的瞬间,齐檎丹猛地起身,把闪光灯怼到轿门缝隙上,狠狠地按下了开关——
闪光灯霎那间生效。
“咔嚓!”快门声与白光同时发威。
堪比探照灯的白光,顷刻间迸发到极致,将近处的一切照得雪亮。仿佛数以万计的针尖,争先恐后地往族长眼肉里扎。
强光的刺激下,视网膜对光线的适应能力骤然下降。
直接导致了暂时性失明。
“啊!!!”族长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忍不住头晕目眩,身体后仰,踢出的那只脚也偏离了原定的轨迹。
飞起的脚尖,甚至还没擦碰到花轿的边缘。
一脚踢空,族长本人反倒失了平衡。
他崴了脚踝,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这才没有当着他那群族人的面,结结实实地摔上一跤。然而,他身为一族之长的脸面,这回算是完全丢尽了。
周围嘲笑声一片,族长揉了揉重新恢复视力的眼睛,眼中的恨意暴露无遗。得亏几个主持婚礼的族人在旁边好歹拦着,劝他不要误了吉时,他才没有冲到轿前,恶狠狠地再给齐檎丹补上几脚。
“踢轿门”这关,就算是这么过了。
齐檎丹缓了缓神,刚将相机收回系统背包,便有人上前揭开了轿门上交叉的大红封条,替她开门。
随后,两颗红澄澄的柑橘用红漆盘盛着,被小叔送进轿中,意在请她下轿。而齐檎丹,也取出事先剪嫁衣上的红布下来做的红包,作为回赠,将这一环节非常敷衍学地糊弄了过去。
男人扮成的送嫁姆喜笑颜开,赶忙捏着嗓子念唱道:“新人请出轿,春通吃,晚通粜。红灯举一对,入门大富贵。米筛罩轿头,夫妻斗到老。新人行出来,好事捷捷来。”
送嫁姆口中唱着吉利话,殷勤地扶齐檎丹下轿。
一下轿,脚就站到事先铺好的红毯上。
长长的红毯延伸向前,没入族长古厝幽深的阴影里,好似一道蜿蜒的血痕,令人心生不适。
齐檎丹还没站稳脚跟,贴着八卦的米筛就按照习俗,被送嫁姆罩到了她的头上。
现在已近傍晚,天光本就黯淡,再被这么一遮,齐檎丹眼前更加发黑。可送嫁姆对她的不便视而不见,只管引着她一路向前,走到烧得正旺的火盆跟前:“跨火薰,年年春。隔年抱个查埔孙。跨得过,夫妻和好百廿岁。”
在闽南语里,“春”跟表示怀孕的“有身”谐音,“查埔孙”指的是男孩。重男轻女意味极浓的话,听得齐檎丹直皱眉头。
将新娘与生育价值捆绑。
不仅来年就要生,还必须生男孩?
齐檎丹单是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寒。
这个副本里,婚礼每个部分一旦被完成,该环节的寓意不管是凶是吉,都会应验。
因此,此话要是成真了,便意味着考察结束后,她还会被继续留在这个副本里,给这个狠毒的族长生儿育女。这句话看似是祝福,实则是对她的诅咒,齐檎丹一点都不想让这句话成真。
极强的排斥心理攥紧胃袋,让齐檎丹本该从火盆上跨过去的脚,禁不住突然停住。
新娘的红绣鞋悬了空。
绣花鞋下,是烧得正烈的火盆。火盆里,烈焰“噼里啪啦”地攒动,火星四溅。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火盆里的干草越烧越少。焦灼的热气,从堆放的干草上窜起,围观婚礼的村民们,目光比盆中的烈火滚烫。倘若目光能凝成实质,他们大抵已经把她强行押着,推过了火盆。
“新娘,该跨火薰了。可千万别误了吉时。”送嫁姆咬牙切齿地催促,两腮假笑和言语威胁,糅和成违和的诡异。
跨,还是不跨?
齐檎丹看似有选择,实则已无退路。
村民的目光烧着她,送嫁姆和“夫家人”的眼神割着她。万般不得已下,齐檎丹慢吞吞地将足尖往前挪了一寸。
就在这时,齐檎丹的系统背包中陡然有了动静。原本安安静静待在背包内的夫人妈碎片,突然一颤,一道仅她可见的金色流光,随即亮起。
那光芒越发炽烈。
压过了日色,盖过了灯光。
竟是与盆中躁动的烈焰,隐隐有相争之势。
好似故意要与送嫁姆作对一般,一个温和的女声,在齐檎丹头脑中极清晰地响起。那声音响起于齐檎丹的脑海,又不止局限于齐檎丹的脑海,声浪自内向外,一层层掀起,转眼间响彻古厝:
“过火气,百般都不畏。”
这,竟同样是一句“跨火薰”的祝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