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公主还真是可怜,亲手求来的姻缘,不过两年便——”
车内沈约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形。
“老师你看。”车里明明有大把空间,越长风却不知什么时候紧挨着他而坐,气息吐在他的耳畔,戏谑轻笑:“连百姓也说本宫可怜。”
她的语气轻佻散漫,好像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长风。”沈约嘴唇微抿,似乎在控制自己伪装的情绪。他唤她长风的时候,总是以长辈的口吻说着与身份不符的话,就连自己也沉醉在师徒禁忌的戏中流连忘返。
“这夫妻情深,你到底还要在天下人面前演多久。”
“好大的醋味。”越长风在他耳边轻笑,清脆的笑声有如珠玉落盘,一下下的打在他的心头。“为了一个学生,吃另一个学生的醋,这学生还是一个死人。”
玉指轻点他的鼻尖,惹得一本正经的男人微不可察的一颤:“这是为人师表的表现吗。”
沈约面色一沈,声音也沈了下去。
“为师不是……”不是什么?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越长风拿着沈约的笏板,一把按在他的唇上。“比起说话,本宫还是喜欢老师这张嘴做别的东西。”
嫣红的舌尖吐出唇外,微微向上一勾,暧昧的暗示不言而喻。
沈约依旧板着脸,泛红的耳根却已出卖了看似无动于衷的他。
越长风一手轻抚那已是烫红的耳珠子,一手悄悄把官服的重重衣襟拉开一条口子,像灵蛇般窜了进去。
沈约干咳两声:“这外面全都是人。”
越长风指尖一弹,一声低吟几乎便要从紧绷着脸的男人口中溢出。
“不想让外面的人听见沈相销魂的声音,那老师可就要忍住了。”越长风在他耳边,宛若鬼魅的呢喃。
沈约冷哼一声。 “你这是欺师灭祖!”
衣襟掀开,越长风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感受着他留在外面那和年龄不符的、柔滑苍白得近乎病态的肌肤,在她手下禁不住微微抖颤。
冷淡、寡情,一本正经的权臣帝师,此刻正在纵容甚至在无形之中诱导自己的学生欺师犯上。
微妙的割裂感让她气息加重,重重呼在男人脆弱的脖子上。
“老师不喜欢我这样?”
沈约闭口不言。
越长风低低一笑:“那就是喜欢了。”
她继续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瞎话:“迎合老师的喜好,学生这是尊师重道。”
马车从城北出了京城,道路开始变得颠簸,马车也跟着上下摇晃。
一刻钟后,越长风已经坐到窗边,呆呆看着垂下的车帘。
沈约一脸冷静的整理着衣襟,却忽地听她开口:“老师看着我和柳郎长大。”
才刚对他做完那码子事,便可以如此波澜不惊地提起先夫,大概也只有她这一个没有心的女子——
“你也知道,我曾经心之所向,便只有他一个人。”
世无其二的柳家大郎已经死了六年,曾经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只剩下百姓口中一句可怜、卻是离经叛道有著无数入幕之宾的公主一人;除了身为老师的沈约以外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知道,当年越长风在弱水三千之中为了取这一瓢,是真的什么也可以放弃。
如今身边绿草如茵,她看似自我放纵、游戏人间,实质心之所向,却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沈约眸光深深,闷闷一笑:“为师知道。”
“也只有为师,最是了解你。”
越长风不以为然的笑笑。男人总是喜欢证明自己的唯一性,她可没有这种癖好。
车驾嘎然停下。
先驸马柳时言就葬在京郊以北的柳家墓园里,从北门出去不久便到。
越长风把笏板往沈约手中一塞,也不理衣角凌乱,迳自跳下马车。
一旁等候已久的玄武卫递上早已备下的鲜花纸钱。
越长风看也不看便接了过来,目光一下定在墓园中心的一人身上。
她随口一问:“那是谁?”
人人皆知每年正月初一长公主都会来拜祭亡夫,每次到来之前都有人人闻之色变的玄武卫事先清场。
可如今竟然有人进得了来,还站在墓园中央先驸马的墓前。
那人背对着她,一身白衣,身形单薄,却是站得毕直,在飘雪之中犹如寒梅傲立。
“他是柳家的人。”玄武卫沈声回应。“应该是先驸马……的四弟。”
柳家大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至少昭阳公主是这样说的,坊间也就这样评价。可是在他殒落之后,却又出了一个柳家四郎。
然后时人又说柳家四郎惊才绝艳,不亚其兄;又跟最终向皇权低头尚了公主的大哥不同,他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不求功名,身在百年权贵的柳家之中却又孤高清贵不屑入世,仿佛高岭之上可望而不可摘的雪莲。
“难怪。”越长风的眼神像钉子一动不动的定在男子背上,嘴上却是不在意的轻蔑一笑:“你不觉得他们太像了吗。”
“陆司使。”
陆行舟一直低垂的眼帘一抬,露出了眼中一言难尽的神色,却很快便又顺从臣服的低了下去。垂在两侧的双手抬起,下意识地为她整理还未掩好的衣襟,自然得好像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了千百遍。
“的确一样。”他的嗓音暗哑,听不出一丝感情:“一样的虚伪。”
越长风轻笑,被言简意赅的答案乐到。
“本宫就喜欢你这一针见血的本事。”
杀人如是,怼人也是。
“可是,陆司使如今位高权重,也喜欢自作主张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