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的那瞬,眼中只捕捉到了那不停震颤的箭尾红翎,随即那些箭矢便不见了踪影。
只差一点点,她就要被射中了。
“快走。”
姜岁欢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身体一轻,随后被一坚实臂膀揽起。
身后追兵的喊叫与暴喝声越逼越近。
她却头脑一片空白地被薛适强行带着走。
她忽地抬头望向那个光风霁月,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泰然处之的男人。此刻他正紧绷着下颌,略显吃力地拖着她逃跑。
两滴薄汗顺着他侧脸滴落。
姜岁欢的内疚之意顿时如潮水般袭来,淹没了她。
第二次了,因着她的私欲,她又差点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我自己跑吧,还能快些。”姜岁欢将自己从他的桎梏中抽身出来。
因着刚刚在泥泞的湿土中趴过,此刻她的衣衫已经被脏水浸湿,带着土腥味的污水扑湿了她煞白的小脸。
男人不带任何温度地睨了她一眼,眼神不着痕迹从她头顶上的那根红豆排簪掠过,“加些速度,他们越来越近了。”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姜岁欢的锦履早已被粗糙的泥石路磨平穿动,柔制的外裳都被四周的荆棘给刮得疮痍满目。
足底和双臂都传来沁着霜寒的刺骨疼痛,她终是受不住,停下来身躯喘着粗气。
“阿郎,我撑不住了。你别管我了,你先逃吧。”
她踉跄地倚着身边一粗砺的古树枝干滑坐倒地,不再起身。
“一点都走不动了?”男人眉心微皱,想来是低估了她的娇气劲。
“一点都走不动了。”姜岁欢累到连点头的力气都无了。
死了便死了吧,反正她已经身处炼狱了。最后是被乱箭射死,还是被薛鸣銮折磨死,抑或是被那残暴未婚夫给打死,区别都不大。
倒不如今天就死在这处,一了百了,还算走得痛快。
男人讳莫如深地看着她,只见她伸手摸了摸脑袋上的那根簪子,安然地闭上了眼,一副视死若归的做派。
心中没由来地烦躁。
“东南方位有一断层崖,你敢随我跳吗?”
眼皮还没闭几秒,男人的话就如同一颗惊雷般在她耳旁炸开。
他想轻生?
姜岁欢大惊,“虽然我的确是跑不动了,但你也没必要同我一起殉情吧。
你的人生还一片光明,没必要只守着我一个不放啊。”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嗤笑一声道,
“我的意思是,可以抓着枯树藤条暂时在那断崖处躲一躲。”
“… …”
姜岁欢尬笑两声,撑着树干站立了起来,“那还等什么,赶紧跳吧,莫要耽误了。”
薛适,“… …”
赶在追兵到来前的须臾,二人在各自腰间绑上了跟老树藤条,朝断崖处跳了下去。
随着头顶处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传来,薛适伸出一根手指竖压于唇中,示意她不要出声。
“奇怪,脚印怎得在这处断了?”
“莫非他们跳崖了?”
为首的追兵举着火把就朝崖边走来,他将火把举出断崖,伸头朝下面张望。
因着靠近崖壁,几块碎石随着男人徘徊的动作滚落而下,擦过两人的躯体往下掉。
惊得姜岁欢的心怦怦直跳。
从来未经历过这般场景的她,只觉得手脚冰凉,眼不能转,好似整个躯干也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好在天太黑,那追兵除了一颗长在悬崖断臂上的一棵岩松的残影外,什么都没看见。
“这两人诡计多端,或许崖边的脚印也是他们布的障眼法,让我们误以为他们跳崖。应是早朝另一处跑了。”
头顶众人一阵商议后,最终选择继续往南深追。
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远,姜岁欢这才敢继续大口呼气道,“他们走了,我们上去罢。”
薛适却朝她摇头道,“不急,他们还未走远。”
正当二人翘首以待之际,崖顶突然传来一阵噼啪断裂声响。
姜岁欢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看见身边的男人突然急急地往下坠。
她下意识得伸出手抓握住他向上求援的手掌。
直到系在男人腰间的那根老树枯藤失去韧性全然断裂,不堪重负得从头顶坠入崖下,姜岁欢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好在男人反应敏捷,左手抓住她的手臂,右手握住了岩缝中的一簇多年草根,这才没有摔落下去。
看着男人因抓握而青筋暴起的手臂和关节处咯拉响声,她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