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原本离开时便脚步缓慢,待被叫住之时,似早有预料。
她疾疾回头,朝他嫣然一笑道,“啊,那便多谢公子了。”
言毕,粉褙女子便将手心伸到男人跟前摊开,似是等他将荷包放到她手里。
眼波流转间,尽是笑意。
然而她左等右等,却不见男人再有动作,反而有些倦怠地将视线投向远处,不知道在看谁。
她疑惑道,“公子,怎得… …”
话还未说完,身旁便有抹身影闪过。
姜岁欢终是看不下去这直晃晃的招引了。
她将那故意坠地的荷包捡起后在她面前晃了两圈,然后抬手,将那物丢进了黑冷的暗巷里。
只留下一道完美的弧度。
“自己的荷包自己拾,你不拾,就莫要怪今夜风大,将你的荷包吹跑咯。”
她朝对方轻轻眨眼,话语中满是狡黠。
那粉褙女子如何受过这般对待,一看到手的好事就这样被人搅浑,瞬间就怒目圆睁,提声道,“你是何人?竟如此蛮狠?!”
“我是何人?”
她不着痕迹插在二人中间,不愿二人再有接触,冷声道,“我就是你眼前这位公子的心上人!我们早有婚约,所以还烦请娘子你离他远些!”
… …
这场暗涌自然是在姜岁欢的胜利下告终的。
除了将那女子赶走外,她还收获了薛适的“噗嗤”一笑,“我竟不知,欢欢醋性有这般大。”
她难掩怨气地将面具拍在男人怀里,抬指点了点他的脸骨,“早说了让你戴稳了,你又不听,非要在外头沾花惹草,你不知道这张脸在外头有多招人?”
男人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现下知道了。”
随后便将那青面獠牙的玩意儿覆在了脸上,作势吓她。
惹得少女一阵捶打。
姜岁欢瞧着男人纯然笑开的脸,怆然敛目,心中有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她从小便善于洞察人心,又怎会不知男人想要什么。
当日他重伤垂危,她救他于危难,悉心照顾。又对失忆的他百般哄骗讨好,让他只觉这世上唯能依靠她一人。
日子久了,难免生出些真心情愫。
现下他的情绪全然被她牵动,丝毫未有遮掩,简直就是将事情都写在脸上。
其实刚刚与那女子争执,她私心只占一小半,另一大半全是为了哄他而做。
他也果然心情大好。
… …
要再快些了。
他与她之间的牵扯,要斩断地再快些了。
夜幕低沉,二人穿过一排炫目的琉璃灯盏,路过一处饰品摊子。
薛适顺势拉住她的手臂,在那摊前停下。
男人掌心地温度穿过衣衫,缓缓侵入她的身体。
“阿郎,我不缺。”
她正要拒绝,那卖货老妪却神叨叨地凑到二人跟前:
“相公娘子好运道,这些东西都是在山神庙里开过光的。
若是相公亲手给娘子戴上,那必会保佑二位今生今世永不相离。”
“… …”
姜岁欢嘴角微抽,现在山神的业务都扩张到姻缘处了?
那月老怎么办?
薛适却好像当了真,竟用心挑选起来。
最后挑起一根水泽不错的缠枝玉簪,插在了她的发间。
不轻不重,刚好压过了那根红豆排簪。
发簪入髻,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躁动。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快瞧!”
姜岁欢抬头,看到天上突然炸开一朵嫣红色的花火。
人群瞬间被愉悦的氛围感染,姜岁欢伸手摸过玉簪上的牡丹花蕊,看着男人被烟火映照后的绚丽的脸。
她拉着薛适的手,也随人流朝最热闹的中心挤去。
*
狂欢过后。
二人站在分开地街口,任在周身夜色漫延开来。
“不同我回去吗?” 男人声线清冷,似与那夜晚的薄雾融合在了一起。
“嗯,我那雇主事儿多,我实在抽身不开。”她声音轻轻的,像是不愿打破这份美好,“不过忙完这一阵,就能日日陪你了。”
“好,我等你。”男人抿唇而笑。
他本就生得好,眉目俊朗,笑起来冷感退去,便更好看了。
姜岁欢也笑着朝他挥手道别。
可转身后,眼中只剩空洞。
真笨,骗你的。
等这一阵过去了,你便能被家人接回去了。
她摊开手,正中躺着的那枚身份玉牌透着几丝凉意,冷得有些刺手。
是的,她又将这物偷来了。
什么时候?
正是他将那根缠枝玉簪插入她发中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