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突然,渠外传来声闷哑之音,似是一落在队伍最末的人开了口:
“这处有只绣鞋!”
“!”
随后原本悄然远去的水花声,又团团逼近。
姜岁欢只觉快要被外面的那些溅射之音逼到窒息了。
“人约莫就在这处。给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细细搜!将猃狁放下来,定要将人找到。”
“是!”
领命后,那群人迅速四散开来,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连带着周围水草石块和掉落的麻袋都要扒开来细细勘探。
两条猃狁依次“扑通”入水,捡到绣鞋之人将鞋履放置猃狁鼻边。
猃狁在一番细细闻嗅后,眼冒金光地吠叫两声,钻入水中,开始寻人。
姜岁欢望着水渠中这方小小的污臭河面,只觉造化弄人。
原本穿鞋是为了方便上岸奔逃,可谁知,却在钻入这水渠之时遗落在外,倒成了他们寻到她的直接线索。
她轻笑一下,无奈望天。
突然,渠口过渡的芦草处传来两声急吠。
“看样子是找到了。”
“你,还有你,你们一起钻进去看看。”
姜岁欢只觉周围的一切仿若静止了,除了自己逐渐衰弱的心跳,和外边的划水声,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连面前的世界也逐渐变得模糊。
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吗?
她纵意地任自己沉下水去。
要不就在这处呛死吧,也好过被薛家人抓回去。
姜岁欢绝望地阖上双眼,浸入水中,发丝如海藻般在里面绽开。
她觉得自己浑身开始泛热了,不知这是否就是将死的前兆。
原先的紧张如潮水般褪去,她内心反而变得无比平静、安和。
就在即将溺水之际,她原本沉重的身躯被人抬起。
姜岁欢觉得自己被揉进了一个温暖怀抱之中。
浮出水面后,她大口呼吸着逐渐澄澈的空气。
冰冷的水珠从她的发间滚入脖颈,冻得她几欲落泪。
待身子越来越轻,安稳回到陆地之后。她想看看是谁抓住了自己,可湿漉漉的发丝却糊住了大半视线,而此刻她也没有力气拨开湿发。
“别怕,抓紧我。”
低沉又温柔的嗓音钻入耳膜,姜岁欢只觉得这声音无比耳熟。
… …所以,她没有被抓,反而是被救了?
几个从容不迫的闪身后,两人似到了一个无人经过的角落。
那人将她轻轻放置在地上后,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
一股带着药味的清香瞬间在她唇齿间漫散开来。
“给我吃了什么?”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吊命的东西。你先别说话,保持体力。”
男人说完后,轻柔地将姜岁欢面上的发丝拨开,露出她那张惨白到泛着微青的小脸。
姜岁欢看着面前这个救她于水火的男人,腹中的委屈突得喷涌而出。
“多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原来有人依靠的滋味竟是这般,又涩又甜。
宋序心疼得拭掉她眼角混着河水的泪珠,将她揽入怀里,
“不哭了,一切有我。”
“不论你想做什么事,我都不会阻拦。”
“不论你遇到任何危险,只要我在,就会保你平安。”
*
城中河畔,薛适得了消息,正与郑知安一同朝猃狁下河搜寻的方位走去。
薛适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目光莫名扫过找到绣鞋的那片水域。
“你去车架上取身我干净的衣物来。”
他正侧头对陆元交待,眼眸中却倏地映入了一双不寻常身影。
薛适下颌紧绷,紧盯着那对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的残影。
他想强压下心中波澜。
可咯拉作响的指骨之声,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大人,那处… …”
陆元乃武卫出身,自然也注意到了岸上的异常。
他正向薛适禀告,却发现薛适早盯上了那处。
一双锋锐的眸,正死死锁着街角处看。
“大人,水渠里没人。”
恰逢此时,河中之人也刚从水渠那端钻身回来,抬头朝薛适汇报。
薛适薄唇轻抿,突然嗤尔一笑,“好得很。实在是好得很啊。”
“好什么?没找到人有什么可好的?”
郑知安只觉薛适愈发疯癫了,哪有找不到人还拍手叫好的?
薛适却对郑知安的话置若罔闻。
他站在河边,任河风卷起他的衣摆。
定定思索了片刻后,像是想通了什么,“既如此,那我就再好好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