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落寞、隐忍、酸涩,多种复杂情绪一拥而上,占据她的全身。
最终,她只是轻轻将被撞乱的碎发捋到耳后,什么都没说。
喧闹的街市,涌动的人群,骤跳的心脏,都与她无关。
只剩释然。
薛适和孟席云已然被人流挤到了最前头。
孟席云后知后觉姜岁欢未跟上来,回头搜寻,也未见到那抹姝影。
便回头朝男人问道,“你可是惹她生气了?”
薛适低头,看着孟席云手中跃然浮尘的小胖蛇,一言不发。
孟席云一副“我都知晓”的过来人模样,意味深长地撇了薛适两眼。
她抬起皓腕,用直接点了点小胖蛇溜圆肥美的大脑袋,向他教学道,“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开。你这么藏着掖着,姜娘子一个人定会胡思乱想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到时真将人气跑了,你莫要来寻我的错处啊。”
薛适敛了敛眼角,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低闷的“嗯”了一声,就又不说话了。
又走了一段路,孟席云见前面拥堵的人群中,被一群黑衣肃穆的守卫硬生生围出好大一块空地来。
空地上停了一座素色暖轿。
看似低调,可那圈地赶人的做派,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奢侈”之风呢?
“得了,也别找姜娘子了,你还是先解决面前这个罢。”
孟席云朝身旁的男人揶揄,眉眼里尽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话音刚落,那暖轿内果然窜出一道华贵身影。
“景润哥哥!这儿,是我!”
“今日父皇寿诞,刚吃完酒,我便偷溜出来寻你了。你见到我可还欢心?”
女子一双眸眼饱含柔情地看向薛适。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公主李锦荣。
*
与薛适走散后,姜岁欢并未着急寻人,反而因为口渴,找了个街边的糖水铺子坐下,点了两碗甜汤喝。
才刚喝了两口,她似突然想起了是什么,摸了摸衣袖。
“糟了,我的钱纳子落在方才的花灯摊子上了。雪影,你赶紧替我回去取。”
雪影听罢,手中的汤匙也是抖了两抖,“可... ...薛大人不许我们留您一人独处。”
这话说到后头,声线越来越小。
因着刚刚姜岁欢那句钱纳落在别处的嗓音颇高,摊主早将目光投向了二人这这处,生怕她们吃完不给钱。
雪影见摊主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只能悻悻起身。
临走前还不忘再三叮嘱,“表小姐可莫要四处乱走,一定要在这儿等我回来。”
姜岁欢不甚在意地舀着甜汤,“放心吧,我能去哪儿。左右不给钱也是走不了的。你快去快回,我还想去前头猜灯谜呢。”
可真待雪影走远了,一个看起来从事体力活的中年男子从侧桌行至姜岁欢对面坐下。
男子看似拼桌,随手将一个包裹放在姜岁欢所坐的长条凳上。
压低声音道,“城东第二码头,戌时四刻的船。小侯爷在终程等您。”
“多谢。”
姜岁欢拿起男子替他准备的包裹,匆匆隐入了茫茫人流之中。
城东码头——
穿着粗布麻袄的船工们搬着重货,在码头与船舱间来回穿梭。
姜岁欢虽然患上了包裹里的一身灰色长袍,将自己装扮成了一副男人模样,但这瘦弱的身板与气场,还是同周遭格格不入。
一个监工很快察觉到了她这个不速之客,上前驱赶,“小郎君,我们这船只搭货,不运人。”
码头上兀地一阵狂风刮过,货船在水面上上下摆动着,发出几道难听的“咯吱”声响。
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嫁到了那阵夜风之时,姜岁欢伸出了手。
拨开衣料,腕间赫然绑着一根特质红线,“您瞧。”
监工自然认得那根信物,瞬间就换上了笑脸,“哦~小郎君快些上去吧,船就快开了。”
姜岁欢有些忐忑地跟着他走向客船。
监工一边引路,一边还时不时的回头朝姜岁欢看。
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当时说好就载一人,怎得这会儿又变成两个了。”
“不过前头那人给的钱多,再多一个就多一个吧。小郎君,抵港后若你尚有些道义,还得将另一个人的价钱给补齐啊。万不能这么强买强卖… …”
这话听得姜岁欢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什么两个人?”
那监工才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自然是两个人啊,你身后不是还有一人吗?”
“怎么?你们不是一道来的吗?”
“穿的倒是人模人样的,也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还要坐我这货船偷渡出去… …”
姜岁欢惊诧,正欲回头。
就听见后边传来了一道幽幽男音。
“卿卿要走,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可是怕我交不起两个人的船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