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姜岁欢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的仆从吓得停住了脚。
姜岁欢行至姨娘门前,一个眼神扫过去。
仆从们就顺从的低下了头,乖乖候在屋外,看着她进门商谈。
她这次是带着目的而来。
进门后,早前的姨甥情谊自然也被她刻意隐下不少。
“姨娘,这些时日,您过得可好?”
字眼还是如往常般关切,只是这语气中,藏了些旁的意味。
陆姨娘有些疲惫地抬头,“你来了。”
姜岁欢对上她的那刻便觉察到她脸色很差。短短一月未见,精气神颓唐了不少,整个人看着也老了好几岁。
自姜岁欢被薛适收房后,陆姨娘的身体就开始每况愈下,最近又变得卧床不起了。
似是情绪有波动,她捂着嘴,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倒是把姜岁欢原本那些冰冷的伪装给咳去了。
她心疼地上前给陆姨娘顺着背脊,关切道,“怎得又咳起来了,这段时日未好生将养?”
陆姨娘慈爱地拍拍姜岁欢的臂膀,示意自己没事。
将嗓中的燥痒极力捺住后,陆姨娘平静地将她拉至面前,示意她在榻前坐下。
“你前段时日来院里寻过我,对吧。”
姜岁欢脑中又回想起那些让人窒息的喘息声来。
哪怕已经人事,还是觉得同长辈谈论这事是极为尴尬的。
她撇过脸去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都知晓了。
可一想到姨娘是被人胁迫,并不是她的过错,便敞开了心扉朝她道,“姨娘,你不必瞒我。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辛苦。如今岁欢也已长大,能替您分忧筹谋了。”
“更何况,当年姜家灭族抄家一事,另有隐情,不是吗?”
今日与薛知好一番倾心相谈后,她大致问明白了一些事。
薛知好对尼庵的腌臜事知之甚详,可对姜家当年那场大难却是一无所知的。
若想弄清当中原委,还得让姨娘开口。
陆姨娘一听姜岁欢向自己打探姜家旧事,整个人兀然惊慌起来,变得极为失态。
原本平缓的瞳孔骤缩两下,干裂的唇瓣张合不定,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末了,她神情痛苦地别过脸,“我答应过你娘,不会让你涉险。”
可以她对自己这个外甥女性子的了解,当然知道自己刚刚句话话不但起不到阻止的作用,很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便又回过身来抓着姜岁欢的双手,竭力劝道,“朝中格局已定,凭你我之力,怎可撬动寰宇?岁欢,听姨娘一句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过好眼下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姜岁欢无奈叹道,“可我眼下的日子早就毁了。有那层身份在前,我就注定不会好过。”
陆姨娘听得这话,瞬间紧张了几许,“可是薛适对你不好?”
“我这般身份,配上他,莫说正室,连提个妾室都难。姨娘,你瞧我,像是个甘愿做他消遣玩物的性子吗?”
这话听着是姜岁欢忧虑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同薛适相配。
可只有她自个儿心里门清,她压根不欲再与薛适纠缠。
若能翻了旧案,沉冤昭雪,她第一件事便是同那个男人划清界限。
寄人篱下久了,陆姨娘的原本那些傲气心性早就被磨没。
连带着对“过好日子”的标准,都下降至谷底,“可我瞧着,他对你万分上心。若是他能这般护你一辈子,那姨娘也就安心了。”
姜岁欢也没想过一两句话就能转换姨娘的思维。
她没有经历过姨娘这些年遭受的苦难,自然没有轻飘飘教她改变的本事。
只能继续央求,“至少,将阿爹阿娘枉死的实情,告知我吧。”
“求你。”
见陆姨娘态度果决,姜岁欢也是直接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我答应您,不会以身犯险。姨娘,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求您成全了我吧。”
陆姨娘见唯一血亲为求得一个真相低微至此,也是立刻落下两行泪来。
她悲戚地捶着床头,一番思索后,终于软下心来,“你随我来。”
陆姨娘颇为吃力地下了床,将她引至祭拜嫡姐的佛龛前,“当年那事来的很快。你爹在抄家前几日,似有所预感。他让你阿娘将这份卷册带回娘家,嘱咐我定要将这物藏好。”
她伸手朝佛龛下方摸索了两下,木柜弹开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沓用旧布包裹着的东西。
“我那时多长了个心眼,在宅侧树下挖了个深洞,将这物埋下。”
“姜家抄家前夜,我依稀记得有人闯入我屋内,将东西房中物件翻了个底朝天,应是在寻你父亲要我藏起来的那份物证。好在我早有准备,才没让他们将这物寻到。”
“当夜我还在庆幸证物未被贼人抢走。可谁知第二日,便接到了你姜家被抄家,姐姐姐夫双双殒命的消息… …”陆姨娘每每回忆到这,都不免捶胸顿足的大哭一场。
“是我害了她们,我对不起你父亲母亲。”
姜岁欢颤抖着收接过布包。
轻轻掀开尘封的布片,一眼就认出了手中卷册出自父亲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