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欢不过一瞬就想起了她是谁。
正是薛知好入曹府后带在身旁的那个贴身婢女。
她不明白薛知好怎会贸然遣人来这处蹲她。
为免引人注目,姜岁欢快步上前将人拉至转角,连雪影霜华都被她命令侯在十丈之外。
以防听到她们的对话。
“我家娘子成啦,这会儿派我来接您去安国寺呢。”
“您快些上车,莫要耽误了时辰。这月的唱法就在今日,已然开始了。”
薛知好的婢女附在她耳畔连声催促。
姜岁欢循着那婢女的视线朝她身后看去,确实停了一辆曹府的马车。
可她还是有些许疑惑,“她怎得派你亲自来接?之前不是说好了是靠那灰鸽传信的吗?”
“我家娘子也未料到能这般顺利成事,便让我来亲传。表小姐,动作快些吧。再拖下去就赶不上时辰了。”
“若是未赶上这次唱法,我家娘子偷拿缘薄一事,定会败露。”
那婢子说的有理。
凌氏向来谨慎,应是有人日日检查缘薄的。若拖到下月,难保中间会出什么岔子。
这事必须在今日解决。
入车架前,姜岁欢心情繁复地抬头,凝了一眼镇国公府那张黄花梨木打底的赤金牌匾。
连她自己都未想到会离开的这般仓促。
那日替薛适按头,竟要成了他二人的最后一次贴身相接。
下次见面… …
不对。
他们下次还有机会相见吗?
早知道那日就多替他按会儿了。
晃眼间,雪影与霜华惊觉姜岁欢跳上了一架旁人的马车,不见姝影。
二人赶忙朝着车轱辘滚过的方位追去,“表小姐,您去哪儿啊,等等我们。”
却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的一双武卫横刀拦下。
两人对视一眼,自知大事不妙,只当表小姐老实不过几日,又要逃跑。
且得连滚带爬地朝浮云居折返回去,向陆元通禀。
姜岁欢坐在晃动的车架上万分紧张。
饶是她早在心中演练过数百次,可真到了这一日,仍不免有些露怯。
这样怯态尽现,原本十拿九稳的把握一下就骤降至了五成。
姜岁欢甩甩脑壳,压下腔中窘意。
她谋划的这般周到,应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闭上眼睛,将即将发生之事又在脑中试练了一通。
待她拿到薛知好那处的缘薄后,她就带着证物去到高官云集的法坛上告讦凌氏的罪状。
她不是傻的,自然知道法坛中定有尼庵常客。
但她就不信那尼庵赐缘过在场的所有高官。就当那庵堂招缘过一半的官员足矣了吧?
只要还有一半,哪怕是一小半的官员是为凌氏不同立场之人。
那他们就一定会接过自己这张状书,并将这事闹大。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党同伐异之事频发,派系之争向来激烈。
既然她甘愿做那把明刀,那不怕找不到与凌氏一脉对立的用刀人。
下车后,那丫鬟带着姜岁欢从尼庵的正门而入,看门的两个护卫竟也未拦。
姜岁欢压下心中那股微妙的怪异感,只当是薛知好提前打点好了一切。
直到那丫鬟带着姜岁欢路过了那桩观音像,领着她越走越偏,姜岁欢才察觉到了不对。
“薛知好在何处?”
“里头呢,姜娘子跟着我来便是了。”
丫鬟语调倒是平和,只是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姜岁欢虽说满腹团疑,但毕竟已经跟着她走到这儿了,再回去也是不可能了。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与愈来愈急促的步伐。
姜岁欢骑虎难下,只得继续跟着她走。
终于,那丫鬟在一处偏僻的砖房前停下。
“姜娘子进去候着吧,您要找的人,就在里头。”
“什么意思?”
不是说好了与她相见的人是薛知好吗?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又成了旁人?
就在她慌神间,那丫鬟直接推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推进了房内,踉跄倒地。
姜岁欢还来不及抬头,就听得“砰”得一声,木门被人合拢。
冷汗瞬间倾泻而出,将她的中衣服浸湿。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姜岁欢几乎是跄爬着过去的,“开门。开门啊!”
她急切得拍打着紧阖的木门,但回应她的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她泄力转身,却被房内正中的一把太师椅上的人影吓得屏息骤颤。
上头竟然坐着一个人。
不是薛知好。
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