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接近正门时,她不动声色的躲在那尊高大的送子观音象背后。
待庵后火势烧大,惊扰了尼庵的一众仆从和前门的护卫。
一群人一窝蜂地提着水桶朝那间走水的砖木房奔去。
姜岁欢便在一片乱象中,自尼庵大门,正大光明而出。
落跑之时,她紧攥着用绢布包裹起来的能给薛昌平定罪的罪证,一刻也不敢歇。
直至耳边传来阵阵铜钹引磬脆响以及混着低沉颂吟的梵文佛音,她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剧烈震颤的胸腔与其间弥漫的血腥味,荡的她整个脏腑生疼。
她在安国寺旁的一颗银杏树下候了许久,来来往往的官员有许多,但她不敢轻易下注。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这次拦下的是薛狗同党,那她就真要输的一败涂地了。
终于,在良久的静候后,姜岁欢眼前一亮,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前去,将人截住,“张大人… …张大人,民女有冤!”
是张褚一,父亲当年的同袍!
当年姜府被抄家后,张褚一也被连带着拖累,降了两级。
他为官清廉,是不可能与那群恶煞为伍的。
她有救了!
张褚一被吓了一跳,原本还以为是从哪儿来的一个乡野疯妇,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的。
但碍于良好的修养,他还是上前两步,将人搀扶了起来,“娘子且起来说话。”
“求张大人为民女做主。”
姜岁欢没有顺势起身,反而郑重其事地朝张褚一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脸来,对上来人。
面前的女子的小脸蒙了一层烟灰,唇角处有几丝被擦拭过的,已然干涸的血痕。
额头处破了很大一处口子,现在还在向外渗着鲜血,
再加之周身发丝衣着乱糟糟的一片,可谓是衣衫褴褛、体无完肤。
怎一个“惨”字了得。
并且,这面相,怎么看着,颇为眼熟?
脑中如惊雷轰过,张褚一顿然想起了这女娘是谁,“你是… …你竟是姜娘子!快快起来说话。”
“张大人,我爹当年是被人诬陷冤枉的。我实在没法了,您帮帮我。”姜岁欢紧紧地抓住张褚一的袖口,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是有谁为难了你?姜娘子,起身来,慢慢说。”
姜岁欢重重点头,哆嗦着双腿站立起来。
本月佛寺已礼拜完毕,来往的官员愈来愈多,她只能拉着张褚一,小声道,“这处不太方便。”
张褚一:“… …”
今日薛适也在,刚刚差点就要和薛适对上视线了。
姜岁欢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没被他瞧见。
“那位是,小薛大人。”
薛昌平与薛适父子同朝为官,官员一般会称薛昌平为薛国公或是薛大人。到了薛适这处,称谓自然就改成了小薛大人。
张褚一眼尖,见姜岁欢那副躲人的模样,心中瞬间明了, “莫非这事与镇国公府有关?”
姜岁欢重重点头。
张褚一在得到确认的答复后,面色顿时凝重了不少。
“你且随我到一僻静地方,再细细说来。”
二人躲到一偏僻角落,姜岁欢尽可能的将这段时间的境遇与姜家所受的冤屈,挑了些重点,向面前的男人简括而述。
张褚一听得十分入神,听她说到危难之时,也跟着落了几滴眼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姜大人怎可能做那样的事,他当年一定是被人构陷的。”
“可姜娘子。口说无凭,若是仅凭你一人之言,是定不了他们的罪状的。可有什么直接的指认罪状?”
“是有的。”
眸中水雾将她眼眶染至通红,姜岁欢拿出手中底牌,递到张褚一手中。
“张大人,敢问这些够给他们定罪了吗?”
张褚一将那几张桑皮纸轻轻展开,上上下下地读了好几遍,欣喜道,“够了够了。”
“只是这事还得还好筹措一番,仅以我一人之力,怕是不够撼动其背后根基的。”
“事不宜迟。这样,我这就带你去见我的同袍,姜娘子且随我来。”
姜岁欢喜泪交加,连忙跟上面前男人的步伐。
有救了,她和姨娘,都有救了,姜家的冤屈也能洗清了。
正当她涕落笑生之时,却与张褚一撞上了刚从宗竜法师房中出来的薛昌平。
“!”
姜岁欢大惊,赶紧躲到张褚一身后。
可面前二人却当着她的面,打起了招呼。
“薛国公。”
“张大人。”
姜岁欢看着二人拱手行礼的熟稔场面,霎时间怔愣在原地。
后颈的寒毛登时竖起,一股凉彻脊髓的诡谲之感顺着脚底攀爬而上,似在刺挠着她的天灵盖。
脑海中只余二字:快跑。
他们是一伙的!
姜岁欢猝然转身,正要朝来时的方向回窜而逃,头皮间却突然传来一股撕裂般的骤痛。
她竟被张褚一扯住发丝,单手拎了回来。
“姜娘子,还不过来见过薛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