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阳公主笑了笑:“姑娘的说法,倒像极了我这二十年。”她长叹一声,轻声道:“不适应的都埋在土里,连坟冢也没有了。”
叶清欢先前就对和亲公主这个群体,一半敬佩一半怜悯。一个女人能换来几年或者十几年的和平,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但对于被推出去的公主来说,是亲友永别,背井离乡,运气好的,于风沙中熬过一年又一年,运气不好的,撑不了几年就玉殒香消,客死他乡。
叶清欢不由得举起手中的牛乳茶:“这杯以茶代酒,叶青代大晟子民敬公主殿下!”而后一饮而尽。
鲁阳公主哈哈一笑,道:“以茶代酒如何痛快,我这里有北狄名酒,叶姑娘定是没喝过的。”
叶清欢并未拒绝,碗中的牛乳茶便被清冽的白酒所替代。
鲁阳公主将白酒朝着叶清欢一举,而后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公主不愧在北狄生活了二十年,动作豪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叶清欢感情到了,也跟着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从口腔到喉咙一直烧到胃里,火辣辣的痛,酒气从上颚直通天灵盖。叶清欢又要了碗牛乳茶,一饮而尽。烧灼感压下去了,脑子却一点点地糊了起来。
叶清欢此前喝过的度数最高的酒,是RIO。没想到烈酒这么上头。
鲁阳公主见她如此,笑道:“叶姑娘也是性情中人。”
她望着酒中倒映出来的自己,感慨万千:“想起来,我年轻时,也曾与密友饮茶作诗……不那些昔日旧友如今怎样了。”
叶清欢脸颊微红,有些大舌头地道:“热么多年,公汝都没与她们通过信吗?”
鲁阳公主叹道:“我写过,都石沉大海了。想来两国迅速交恶,通信也被禁了。我曾派人去北狄打探消息,都没再回来过。”
叶清欢想起来了,大晟对于北狄人确实十分防范,一直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态度,甚至思陵被盗案查清楚之前,姜朔他们还曾还怀疑过她是北狄探子。
叶清欢道:“公汝想ri道哪些人呢?说不定我听说过。”
鲁阳公主问了好几个名字,叶清欢都没有印象。毕竟她在长安也没待多久,而且公主的旧友大都已嫁作人妇,成为了某某夫人,光听名字,一时很难与本人联系起来。
直到其中一个周姓女子,叶清欢有了点印象。她用有些糊糊的脑子想了想,是先皇后的名字。
叶清欢有些抱歉道:“这位周蕙后来当上了皇后,不过已经于三年前仙逝了。”
鲁阳公主闻言一怔,手中的酒撒出来几滴,眼眶也逐渐泛红。半晌,她长叹一声,苦笑道:“没想到,她竟比我走得早。不过她看似柔顺,实则刚强,所托非人,心中难免郁结。”她说罢将一杯牛乳茶撒在了地上,“阿蕙不喝酒,便以茶代酒吧。”
叶清欢见她神伤,安慰道:“但她的儿子如今是大晟太子。太子殿下此番带领使团出使北狄,到时公主殿下与他自会相见,就当是见过故人了。”一方面是安慰,另一方面,也希望她能念在太子是旧友之子的份上,对他和使团手下留情。
鲁阳公主果然对太子提起了兴趣,问了许多相关的事情。都是些个人生活相关的,也没什么机密信息,叶清欢便一一都细说了。
有时公主会慈爱一笑,有时又不由得感叹:“他这性子,是随了他母亲的。”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贵为太子,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出使北狄,可见他处境艰难。若我仍在长安,定不会让他陷入如此境地。”
她恨恨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又长呼了一口气,仿佛想要将胸中浊气吐尽。
叶清欢试探道:“陛下当年将殿下送来和亲,殿下可怨陛下?”
鲁阳公主一笑,道:“我既享大晟子民供奉,自当为社稷分忧,何来怨怼?”
叶清欢看她说得坦荡,心想,那看来,是别的私仇了。
叶清欢又问道:“既然如此,那殿下为何要派人刺杀这次的和亲公主?”
果然,鲁阳公主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只道:“你只需知道,我做的事情,也是出于大晟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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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欢退下后,鲁阳公主情不自禁地低声骂了句:“废物!”这一声骂将心中压抑着的邪火完全勾了出来。她一把将几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物件落到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只发出非常沉闷的声响。公主仍觉得不解气,又大骂了几声“废物!废物!废物!!”
没想到大晟的当朝太子竟是个挨一巴掌屁都放不出来一个的那种废物!!如此废物,枉她一番谋划!!
将心中的怒火完全发泄完,她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又细想了一番:先前的计划,似乎也并非完全行不通。这个叶青,或许可以代替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