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林琅沐浴完梳着头,周玦在一旁继续看这几天积留的小案子,月光缓缓洒进来,看似一片岁月静好。
正安静着,周玦忽的叹了口气,轻摔了一下折子淡淡道:“千篇一律,无出其右。”
“可都是些借贷案子?”
“是,”怕林琅被夜风吹着,周玦起身关了窗户,随后来到铜镜前,抚着林琅的肩膀柔和道:“我倒是想出来一个法子可以解决这件事,但不知行不行。”
林琅来了兴趣,让他说来听听。
“娘子,你看这样……”
隔天到官府,周玦便召集了属下同僚,前来商议此策。
“大家可清楚,百姓深受无良商贾之害,皆是因为钱财短缺。”
“周大人这话我们都清楚,可谁也不能平白变出银两来送给老百姓啊。”
“是的,不能平白送,”周玦一拍大腿,激动道:“可以借。”
徐悯怀迅速领会到了周玦的意思,接话道:“这样百姓就不必受印子钱的支配,由官府低息借出,既可接百姓燃眉之急,又能为官府带来些许益处,且能增加宁州府在百姓心中的分量。”
“一石三鸟之计,后生可畏啊。”
徐悯怀满眼赞赏地看着周玦,欣慰之词溢于言表。
“只是,从前从未有官府给百姓放印子钱的做法,这……”
李大人所言也是周玦所忌之处,实在是前无古人,极有可能被朝中御史诟病与民争利,有失风度。
若没有陛下绝对的支持,他周玦也不敢贸然开这个先河。
“诸位,”周玦伸手示意安静,淡定道:“昨夜我已安排快马送信回汴京,询问陛下的意见。若陛下同意,宁州之财政困可除。”
余下的几个同僚,有的露出赞赏之色,而有的仍心怀鬼胎,面面相觑。
昨日的杨府,文嘉公主离府后。
“父亲,安插在官府的那几个,可要安排一下?”
杨胜缓缓踱步,声音低沉道:“自然要再关照些,让他们多递点有用的消息来,如果可以的话要再安排一个能亲近周玦的人。”
“父亲,那凌妹妹,可要继续往他那里塞?”
杨胜眯着眼睛说道:“若是一个庶女能换来周玦的信任,那是她的福气。”
“明白了,父亲。”
而此时的杨凌,正落寞地坐在自己的厢房中,夕阳洒在她身上,只有一个从小陪着的侍女在声旁,更显得几分冷清。
侍女松竹刚得了信,说要将她嫁给新来的知府做妾。闻言杨凌长久地愣住,说不出话。
商人重利轻别离,原以为父亲会看在已逝母亲的份上为自己寻一门尚好的亲事,没想到竟如此轻易舍了她委身人妾。
杨家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竟就这样待亲生女儿……
想着想着,杨景焕突然推门而入,寂静之时发出的“嘎吱—”一声响,格外刺耳。
“大哥……”
杨凌怯生生地盯着杨景焕,不敢发一言。
“唉,”杨景焕慢慢走进来,佯作痛心地说:“凌妹妹,周大人是个极好的人,若是你能嫁给他,即使是做妾也是你修来的福份了。”
“哥,一日为妾终身为奴,凌儿不想做妾……”
看着这个庶妹哭起来惹人怜爱的样子,杨景焕却有些不耐烦,淡淡道:“凌妹妹若是讨不得周大人的欢心,可知是怎样的下场?”
杨凌一下子怔住了,目光空洞,眼泪凝滞在眼眶中。
“父亲让我来告诉你,七日为限,你要能把周玦的心扭过来,便按嫡女的嫁妆规格送你出嫁;若是不能……”
跪在地上的杨凌颤抖地听着,听着她的结局。
“便是连周大人的妾都不如了。”
余晖灼烧着人,照的人心痛,支离破碎。
待杨景焕走后,松竹赶紧扶了小姐起来,用手帕给她拭泪,安慰道:“小姐,不能太过伤心了,咱们总还能有机会的。”
杨凌只是个刚及笈的姑娘,母亲走了两三年了,她也不像同岁的女孩那般快乐。虽说是杨家的女儿,却因为出身,从未得到家里的重视。
就连母亲在时,母女二人的日子也从未好过过。大夫人“娼妓”“孽障”的辱骂声,不曾断绝一日。
如今父亲逼她至此,就因为她母亲是戏子,便要自己去勾引有夫之妇吗?
寡廉鲜耻,商贾何处能知?
杨凌攥紧了沾满眼泪的手帕,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不想再为人鱼肉。
三日后
从汴京快马加鞭来的信跨越宁州街道,直通官府,马上小厮高声道:
“大人!汴京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