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暄翊的生辰宴到的很快,十八这日,顾文昌早早就将他提溜了起来,有亲近的长辈提前就到了,杜绛让他去见客。
顾暄翊不情不愿的换衣服,小声问林枝莳:“能不能逃走?”
他最不爱这种寒暄应答的场合,每次都是硬着头皮胡扯,偏偏那些长辈爱夸人,漂亮话说的一套又一套,把他娘哄的都忘了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上次来的那个吕三伯,”顾暄翊小声跟林枝莳蛐蛐,“说我有状元之风,浑身上下都冒着文曲星的光,搞的我娘连夜派人送过来一箱子书,看的我眼睛都快瞎了。”
林枝莳自然也知道这事,那时他还没得到顾暄翊的接纳,晨起过来服侍时就成了顾暄翊的出气筒,那些书顾暄翊背下来多少不知道,但林枝莳一字不落的默写了很多遍。
他不怎么说话,顾暄翊就发现了端倪,抻着胳膊低头勾住人的下巴,迫使林枝莳看他,“林枝莳,”顾暄翊带着种质问的语气,问道:“你生气了吗?”
他已经完全放弃做君子,语气也不再歉疚,带着些蛮横又不讲理的戾气,要求林枝莳,“那都是我从前做的混账事,你现在同我生气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他竟然同林枝莳讲公平。影卫没忍住抬起眼,顾暄翊就用手盖住人的眼睛,说:“不准看我!”
他受不了林枝莳那样可怜的眼神,因此很不讲理的直接捂住。
林枝莳的眼睫颤了颤,隔着顾暄翊温热的手心,轻声说没有生气。
顾暄翊不信他,说:“那怎么不说话?”
林枝莳有点无奈,声音很软的解释:“少爷刚刚说的话太多了,我还没想好先回哪一句。”
顾暄翊挑了挑眉,说是吗?
林枝莳说是。
顾暄翊就笑了,说:“那你现在一句一句回吧。”
他像个纨绔,衣服也不肯穿了,撑着架子看林枝莳怎么回话,影卫向来害怕被主人注视,这会儿却不怎么慌,同顾暄翊说道:“少爷的确很聪慧,那位吕老爷也没有说错。”
顾暄翊笑着移开手心,说他,“了不得啊林枝莳,会恭维人了。”
影卫顿了顿,很快又露出一个笑,他没解释自己是真的这样觉得的,只是低着头继续帮顾暄翊穿鞋。
顾暄翊看着他,没再为难人,只是说道:“林枝莳,我怎么觉得你胆子变大了。”
的确,相比处处温和哄着他的顾暄翊,林枝莳还是对眼前这个时不时会找茬的主人感到亲近。
顾暄翊是林枝莳的主人,原本就不需要迁就林枝莳。
迁就就意味着妥协。
让主人妥协,林枝莳太惶恐了。
但他也在顾暄翊这种混账乖张的脾性里学得了一点点哄人的话,和一些顾暄翊发脾气时的应对方法。
一味的认错和求罚只会叫人厌烦,面对顾暄翊的诘问,林枝莳也学会了说些软话。
“少爷,”他仰头看着顾暄翊,小声问道:“少爷不喜欢我胆子大一点吗?”
顾暄翊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想了想,倒也认真答复了,说:“还成吧。”
比动不动就求罚要招人喜欢一点。
顾暄翊换完衣服就去了前面,这会儿已经到了不少人,他带着林枝莳在前厅晃了一圈,该叫人的叫人,该请安的请安,明明是他过生辰,最后搞的像给旁人拜寿。
林枝莳扶着他在偏厅休息,顾暄翊喝了口茶,吐槽道:“累死了。”
他是累,那么多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要说上几句话,杜绛还想着要他能够娶了人家的宝贝千金,几乎是拎着顾暄翊的脑袋叫他跟李祈问好。
“外祖父也是昏了头了,人家根本就没瞧上我。”顾暄翊小声跟林枝莳埋怨,“你看见他的眼睛没有,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
林枝莳也觉得李祈的眼神很耐人寻味,甚至还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不止一次的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想了想,问顾暄翊,“少爷等下入席时还要我跟着吗?”
顾暄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林枝莳顿了顿,又轻声解释道:“刚刚有人给了我一张纸条。”
他递给顾暄翊一个套在竹筒里被卷起来的小纸条,上面写着要林枝莳一刻钟后去西北角门相见。字迹凌乱但笔锋锐利,顾暄翊看了眼,说不准。
他甚至都没有给林枝莳理由,只是说:“今天一刻也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顾暄翊往常也并没有这样苛刻,林枝莳愣了愣,说好。
他直觉顾暄翊的态度跟自己收到的纸条有关,但顾暄翊没有解释,林枝莳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顾暄翊入了席。
他跪坐在顾暄翊身后,看顾暄翊同人交谈,明文过来倒酒,顾暄翊对他说:“拿些点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