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个豆蔻少女,肤白胜雪,青丝如瀑,未见其容已觉清丽无双,日影之下,一身窄袖银裙粲然生光,清冷又英锐,“又蠢又废的怂货,若是没人帮,我哥哥徒手都能捏死你!还有脸在这里撒泼,也不知是谁家这么倒霉,竟会生出你这样的废物!”
殷长歌看清来人,又惊又喜,“白兄弟?怎么是你,你为何——”
“阿离哥哥,你不认识我了?”白翩语朝他绽开一个如花笑颜,腕下用力一转,银鞭应势收回袖中,简直犹如活物。
她踏入院中,“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你只告诉我你在冯府,却不曾说是哪间院落,这里住满了天南地北的武林人,幸好我同爹爹学过丹青,绘了你的描像一路问人,真是叫我好找。”
冯槐见局势得控,悬着的心总算落定,不料裴长庚见长鞭一收,激怒之下又一刀斩向殷长歌。
场中众人都以为少年必死无疑,不禁失声惊呼。
白翩语的鞭梢如灵蛇般又至,狠狠抽中裴长庚的臂,瞬间衣帛皲裂,皮开肉绽,鲜血如泉涌般横流而出,痛得他半身痉挛,连带刀势一歪,擦着殷长歌的眼角而过,留下一道浅伤。
裴长庚吃痛而退,冯槐也惊了,目光落在那条光芒夺目的银鞭上,愕然又震骇。
裴家的领事悚然变色,赶紧带人簇护在自家公子左右。
白翩语瞧殷长歌见了血,立时勃然大怒,手一扬挥鞭又至,“姓裴的,你竟敢伤我阿离哥哥,我要你拿命来还!”
裴长庚愕极又怒极,声音尖利起来,“哪来的臭丫头,还敢动手,你可知得罪了我是何下场!”
白翩语瞧出他的色厉内荏,笑得恶意而嘲讽,“凭你是谁,伤了我哥哥就得死!”
话音刚落,她的长鞭陡起,殷长歌身侧传来击响,钳制的护卫均被抽倒,伤处血流如涌,银鞭却光洁如新,毫无损毁。
冯槐目睹一切,惊疑与震骇并生。
白翩语动手之际,裴家的护卫随之而动,然而她仅仅手腕微翻,银鞭立时如腾蛇起舞,气势强悍凌锐,不断击飞对手,连玄铁弯刀也被横空劈裂。
裴长庚哪会料到裴家精锐竟然不敌一个少女,十几个壮汉转瞬滚了满地,他骇然退了半步。
冯槐已经瞧出厉害,对少女手上的银鞭生了怵,更担心事情再闹下去难以收场,连忙出面调和,“白姑娘今晨初至,未及休整反涉纠纷,这是本府之过。裴公子是我南秦大司马的独生子,非江湖中人,今日之事纯属误会,还请白姑娘给在下一个面子,我们坐下来说清楚,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更好?”
白翩语听出弦外之音,却不为所动,目光全落在殷长歌身上。
殷长歌看了看满院狼藉,面露歉意,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也劝道:“白兄弟,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冯公子说得对,我们已经给冯府添了不少麻烦,还是以和为贵,不要再生事端了。”
白翩语漫不经心地打量他,“阿离哥哥,你怎么还叫我白兄弟?”
殷长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白姑娘,是我的错。”
白翩语撇了撇嘴,不依不饶,“不过几日,阿离哥哥为何同我如此生分?你不要叫我白姑娘,叫我翩儿可好?”
殷长歌依着她叫了两声,白翩语瞬间喜笑颜开,银鞭如有所感,乖顺地收入袖中。
自始至终,白翩语不曾看过旁人一眼,更不曾对他人多说一个字。这一切落在裴长庚眼中,简直比辱骂更令人羞耻,他气得通身颤抖,面色苍白,狠狠咬住了牙。
尽管冯府管事提前封了口,裴殷二位公子大大出手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一个是河东裴氏的家主嫡子,一个是苗疆药王的独生公子,仅仅是二人非同小可的身份,足以令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冯柏得知消息也急了,他反复问询,管事始终不肯透露细节,只道是千金娇子冲动之下引发的意外。纵是如此,裴长庚仍是大司马的独子,当朝丞相的族甥,一旦处理不当,冯府必受牵连。
冯柏顾不上其他,亲自安排人手暗中详查此事。
与此同时,始作俑者徐武正混在冯府的下人中伺机而逃。他按债主的吩咐做完事后,途径裴长庚的院子,见门外看守寥寥,衣着言行不似江湖人,还以为是府中女眷的院落,一时动了歪心思。他专门挑了最不起眼的一双玉箸,谁料才得手就东窗事发,还引得一群人马大打出手。
徐武自知大祸临头,只盼趁乱脱身,然而直至日暮也没能溜出冯府,心底愈发惶恐难安。
不过这份恐慌并未持续太久,轮换之际,他还是被揪了出来。
裴彦昱一进前厅,不免额角一跳。
裴长庚被医官侍者围坐次首,气急败坏地哭痛喊疼,沾着血的衣襟绷带扔了满地,混了药膏和棉纱的清水也被掀翻在侧。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对面的殷长歌,鼻青脸肿,一言不发,只有一个银装少女围着身边忙前忙后。
裴彦昱经历无数,见此情形不显山水,跟随的副将却没有这份定力,对着迎来的冯槐劈头就问,“怎么回事,裴公子为何会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