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边羽问道。
方白漾张张嘴,这本也不是他为自己买的,原想将这个真相说了,最后却是拿过护手霜,挤一些在手背上,抹好后递回给边羽:“我用这一次就行了。”
边羽便不和他推让了,护手霜放在口袋里。
他们到公园中心,绕了几条小路方找到音乐会的场地,乐队还没出来,台子已经搭好,观众位不太多,只六七十个,没买到票的粉丝只能站在场外,所幸总的也不是太多人,不至于让公园中心人满为患。
小乐队的音乐会比大场演唱会还难抢票,方白漾是托人买到票的,并且是视野正中心的VIP座,他们周围的座位已坐满人,显然是一早便入场等候的歌迷。
“除了之前去酒店听他们的音乐会以外,再上一次听乐队演唱是一六年了。”方白漾久没感受到这种观众氛围。
“哪一个乐队?”边羽想起他2016年也去听过乐队演唱,有点好奇和他所听的是否是同一个乐队。
“Nightwish,在北京的那场。”
不是边羽去听的那个乐队,不过边羽对这场演唱会也略有耳闻:“听说那场效果很好。”
“嗯。我当时还录了全场,给别人看,别人听不懂,要么说‘就那样’,要么说好,但‘好’不出个所以然。”方白漾说,“回头分享给你看看?”
“可以啊。不过我对乐队了解不多,只懂得听一听,不懂得分析他们的风格和技巧。估计也‘好’不出个所以然。”边羽想说,自己也许非一个好的被分享者,他补上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方白漾斟酌了不到半会儿:“我有时候其实不是真的懂音乐,但会为了博取一个人的好感而口头上装装博学。你会介意吗?”
边羽以前也算是被诸多男生女生环绕过,方白漾近乎于明确的表示,他一瞬间就能听明白。因此他没有抱以暧昧回应,而是语气不重地说:“只要不装得太过分。”
方白漾看了看边羽,不觉心底瞬间有一丝挫败和无奈的笑。他要是这个时候说类似于“放心,我不是喜欢高谈阔论的人”,反而让边羽觉得他欲盖弥彰,恰恰更要认为他是一个喜欢高谈阔论的人。于是一时有了这被忽视“博好感的表示”的挫败,和无法找到更好回应的无奈。
可方白漾又想,他全没必要在这个阶段有这种感觉,其实一切都还没开始,谁都还不了解谁。每一句游离到试探边缘的对话,都是一次性格认识的辅助完成,对谁来说大概都是这样。所以,他的这些感触,又是极为短暂的。
很快他们便专心期待这场音乐会,因为乐队登台了。
日本乐队在这里演唱的风格不像在酒店音乐厅时那样复古保守,唱的是摇滚布鲁斯,融入了他们狂放吊诡的特色。
这种迥异的风格大多数人是欣赏不来,偏偏在座的粉丝很热爱,惊喜于这场冷门盛宴,沉浸在主唱的靡丽嗓音中。
不到一百人的粉丝群体,狂欢起来不输于千人演唱会现场。
边羽却没融入其间,他常常是神色淡然地欣赏任何一切艺术,从未展现过超乎常人的热爱,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是茫然或者敷衍,所以他永远和任何奔放的情绪格格不入。
方白漾见过那些演奏会上刻意端着姿态的人,也见过因过于沉迷而出神的人,边羽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种,他的神色、情绪,一切都让人捕捉不住,像烟墟废土里独绽的瑰异,在不与他相衬的氛围中发着整洁的光,误入其间的神子一般。
方白漾不免觉得边羽所诞生的这种神秘特质,比台上特殊的音乐还让他震惊,这是他所从未接触到的。
不知不觉音乐会到尾声,乐队致辞的间隙,方白漾才找到机会说些话。
“又是一次新的惊喜。”方白漾对边羽说。他或许该说说这次乐队的风格都给了他什么惊喜,可他显然在过程中分神了,心思没有完全在演出上。但说惊喜也不是错的,这次的惊喜不仅是乐队的新风格,也是他对这位新朋友的新发现。
“嗯。”边羽安静了会儿,“我还以为你会说多一些。”对演出效果或者乐队新尝试的看法什么的。毕竟以前和他同行看演出的友人,总是会在演出结束后,从场地表现到演出者本身技法都做出一番个人点评。
方白漾说:“因为怕不小心说多了,会在你面前‘装得太过分’。”
他早是清楚边羽身旁肯定会遇到那类人,如果自己当真诸多指点,就要被边羽划为那些“普通的人”中的一列。方白漾从不在乎在不相关的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唯独在边羽这里例外。可以说是心里有一些要强,也可以说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不想在边羽眼中沦为普通到不足以特别分类的人群。
“是这样吗?”边羽难得地弯了一下嘴角,看向方白漾说,“可我其实不是真的介意。”
方白漾见到边羽浅笑的双目,竟下意识让自己的目光避开。这个举动的出现,方白漾内心大为吃惊,他这辈子从没在与人正常交流中需要抑或做出目光避让的行为。为自己这个失去常理的行为找借口时,他归因于边羽不同常人的脸。
他知道边羽长得好看极了,这张脸放在任何一个地方、时代都是最顶天的好看,只是今夜很多个细小的瞬间,方白漾没想到这张脸在已有的好看的限度上还有新高度。每一道五彩的灯光照在旁人脸上都会使旁人五官模糊失形,而在边羽脸上就像在亲吻他的皮肤。一张会让人失神,让光也失神的面孔。
但是人都是有征服欲的,尤其总处于主导地位的人,方白漾几乎本能地在潜意识中笃定:目光的退避只有这一次,下一次他绝对不会。
忽然,台上“砰砰砰”响了好几声,跟着又是一连串汽水喷发的声响。
舞台上隐藏的礼花筒喷了漫天花条,乐队成员摇晃手中激昂喷射的香槟,激动地用日语念着什么祝贺还是振奋人心的话。
观众欢呼,要接漫天的好运,不幸的是这“好运”落到了边羽这里。台上喷出来的香槟水溅到了他领口,一大块黄黄的酒渍。
VIP座的弊端这时显现出来了,边羽微皱眉低头看着这窘境。
方白漾拿出纸巾,替边羽及时擦掉领口未全渗透进衣衫纹理里的酒液。颜色擦得很浅了,可还是很明显一块酒印子在领子上。
他们必须得找地方处理,趁酒渍没彻底干透。
“找工作人员借用一下化妆室吧。”方白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