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殿下有治国才能:平定东部混乱,查处贪污官员,礼贤下士,帮扶官员。我兄长去世后,便是殿下一直照拂我们母子俩,不仅帮我阿娘治病,还助我入学堂读书。”
“殿下今日相邀徐大人,便是有意纳贤,虽是方法简单粗暴些,但却是真情实意的。大人以为呢?”
徐季安觉着,禾凌模样是无害的,但想法倒是染上了萧云明的狠唳,刀已落于脖颈之上,却能美化成“简单粗暴、真情实意”。
同禾稷真是两般模样!
良久,徐季安才开口回绝道:“禾大人言之有理,但徐某无意党争,只想在其位谋其职。”
“徐大人,做好本职同追随齐王并无冲突,反而是相得益彰。”
“不必了,还请禾大人回禀殿下,我今日便能给出答复:徐某身向清明,不入党争。”
徐季安起身拍去衣袂上之灰尘,拱手辞别。
禾凌见徐季安如此坚定,喊道:“徐大人,你会后悔的!殿下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他吗?徐季安无畏地笑笑,萧云明何时放过自己了?将狄珞带入皇宫,害得贞贤太子无故离世的是他;在马车上做手脚,害得自己跌落悬崖的人是他;将刀剑架在自己脖颈上,想要杀害自己的也是他。
桩桩件件,徐季安是瞧不出任何他想要纳贤的意图,他不过是想要利用自己,待事成之后再解决自己罢了。
左右不过一死,倒不如坦荡死去。
他停住脚步,淡淡撂下一句:“还望禾大人不忘初心,是为国为民而追随齐王。”
禾凌对着他大声哄道:“跟随齐王便是我的初心!”
徐季安苦笑,没再说什么。
待走远,竹影才上前并行,道出心中疑虑:“大人,今日的刺客?”
“是不是我派的已经不重要,在齐王心中,便是我了,如此也好,倒不用虚与委蛇,假面相待了。”
眼下宋裳衣已到岩陵,那边是恒王的地界,萧云明便是手再长,也伸不过去。小寒庄的百姓也陆续往江陵迁移,如此,徐季安在京软肋没了,他又有何畏惧。
何况,他同齐王摊明,齐王必会想方设法要了他的命,放于自己身边的人增加,鬼魅城的人减少。如今周钰之等人身处鬼魅城不得出,危险重重,他能替他们分些视线,也是好的。
“云为如何?”徐季安指的是方才将剑搭在自己脖颈处的侍卫,乃是三年前他安插在萧云明身旁的眼线。
倘若没有那一根箭矢,他会同云为演一出戏。
“他同寒舟追出去了。”寒舟亦是徐季安之人。
徐季安若有所思地看向品茗轩,虽不知是何人动的手,但也算救了自己一命,还让齐王这般贪生好死之徒乱了阵脚,他是该感激一番的:“让他们点到为止就好。”
“大人,如今我们同齐王挑明关系,周钰之那边是否可以动手?”
徐季安摇头叹息:“不急,那边又生了新的事,周钰之暂时无法全身而退。”
——
隔日,梁府。
难得的晴天,微风拂面,带着丝丝燥热。梁书烟今日心情大好,吩咐下人将院中的桂子树移走,她想趁着起风放纸鸢。
见陆柍过来,便笑着向对方招手。
她今日穿了鲜艳的石榴裙,粉黛轻施,额间点着桃花花钿,风一吹动,秀发便扬起,带着桂子香,硬生生将院内久久不散的药味掩去。
于是,陆柍见到了一位初秋的美人。
她笑盈盈地走近问道:“小姐怎么今日想放纸鸢了?”
“方才阿十收拾房间,找出这只积灰的纸鸢,我见今日天气舒爽,房里的书籍也已看完,便想着来放纸鸢。可惜我这院里都是树,见不着天空,于是将些桂子树移走。”
陆柍往地上望去,下人移树之间,落了一地的桂花,满是香气,大约是些早桂,开花比寻常桂子提前了些。
她见梁书烟今日脸上的病气减少,倒像个活人儿,面露喜色道:“小姐说得是,今日这天气是最适合放纸鸢的。”
好在梁夫人不在府中,不知晓陆柍同梁书烟整日不习女工,而是做些旁的事。
梁书烟将纸鸢升上天空,待纸鸢到达一定高度,她握紧了手中的线,然后问一旁的陆柍:“陆先生,你说这纸鸢能够看见整个梁府吗?”
“何止梁府,小姐的纸鸢放得这样高,便是长干街也是能见着的。”
“是嘛”,梁书烟低头喃喃:“若是这纸鸢能看到岩陵,看到阿兄便好了。”
梁书烟口中的阿兄是梁府大公子梁见笙,梁见笙驻守边疆,已有五年未归长陵,便是阿爹去世,皇上都不允其归家发丧。
阿娘说,阿兄是大乾的将军,不能拘泥于小家,他该去边疆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不是想着归家,家中有二哥便好。
可梁书烟还是想念阿兄。阿兄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了,阿兄若是知道自己生病,一定会心疼的。可他离开了很久,梁书烟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她方才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陆柍听见了,陆柍细细思考一番,对着梁书烟道:“纸鸢比大雁身轻,大雁都能飞到岩陵,纸鸢也能的。”
梁书烟知道她在胡诌,但也相信,相信阿兄真的能见到,于是她将手中的线扯断,任由纸鸢飞走,然后咧嘴一笑,叫阿十将点心摆上。
待见不着纸鸢的影子,陆柍才收回视线,向着桌面看去,却被惊到。她原以为点心是往日的几碟糕点,可阿十陆陆续续提了多个食盒,一一将吃食摆在桌上,足足摆来五十个盘子,看得陆柍微愣。
梁书烟笑着拉她坐下,又让下人一同坐下享用美食。陆柍便也没多想,只当是梁书烟大病初愈,胃口变好,但又觉着不对劲,正欲劝自己莫要再想。
甫一低头,隔壁杯中便落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