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不要说这种可怕的事情!心脏差点要停止跳动了!”
“咦?这么严重吗?对不起!”
并不是真的有分手的念头。可世界上不存在永久的事物,高中生幼稚的恋情更是如此。
会者定离。就算再怎么用确信坚定的言语来修饰不可靠的轻率承诺,我们终将迎来互相伤害的结局。
这是自我保护机制:不抱有期待,因而不会受到伤害。
在亲密关系中,爱意率先燃尽的那一方显然要更加轻松。或者说,没那么在乎的人更容易抽身。
可是我在乎。
虽然人类的确是麻烦矛盾的生物,但并非所有人都会愿意将敏感多疑又悲观的内心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比如说交往之前渴望着能够靠近,靠近之后又开始思虑何时会厌倦或是被厌弃。
在永无止境的担忧中,如果能恰好遇见具有无限包容心的烂好人,成功摆脱这样的焦虑,那就是能够被称之为幸福的好运。
可我又总是倒霉的那一个。
结果最终是犹豫不决的我率先举起以回避为名的刀刃来伤害对方。
人群嘈杂喧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望着灯管刺眼的白色亮光,安静地站在角落的货架旁等待。
晚间的超市人很多,以往独自一人的我绝对不会有勇气踏入这种场所。
冷藏区的货架前,在球场上一向游刃有余的王牌正挤在战斗力超群的家庭主妇身边抢购打折鸡蛋。他艰难地提起购物篮,举步维艰,像只被汹涌浪涛裹挟着被迫往前的蜉蝣。
“我回来了!”
我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黄濑凉太举着最后一份特价蔬菜,向我邀功。
他金发乱翘,衬衣下摆卷起露出一小段侧腰,衣领也翻折过来,仿佛刚从早高峰的电车上匆忙逃离似的。
这个反差……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财阀大少爷落入凡尘的诡异感。
我艰难憋住笑,替他理好头发和衣服,牵住了他空余的手——但没拉动。
我转头,对上他受宠若惊的眼神。微弱的怔愣后,他垂下眼眸,声音和脸上的笑意一样轻:“总觉得,这样好像情侣。”
“难道不是吗?”我困惑地反问。
“感觉还要更有生活感一点?嗯……不是情侣,是夫妇吧!”
“呜哇。”
“啊,这个‘呜哇出现了’的嫌弃语气!”
“我还什么都没说……”
“已经能感受到你内心深处的无语了!”
“好厉害。”
“应该否认才对吧?!”
走出超市,经过街道。人行道上方的指示灯停留在赤色的信号上,我看向对侧道路的商铺。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隐约能听见池面、情侣、现充、羡慕之类的字眼。
掌心中的手指动了动,黄濑凉太侧头,朝我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是需要这么自豪的事情吗?
绿灯亮起,我无奈地扯着这个傻乎乎的高个子往前方走,又在过完马路之后停下脚步。
“我想去那里看看。”我说。
他顺着我的视线抬头,繁华的十字街道路旁伫立着弧形的高大建筑,是一家体育用品连锁店。
“我要学篮球。”我看向他。
“诶?篮球……难道是因为我?”他下意识问,又接着说,“虽然说完全不高兴绝对是骗人的,但就算不做这种事情也没关系。不用为了迎合我的喜好而勉强自己——”
“并不是勉强。”我打断了他越发急促的话语。
“除了生日,你还问了喜欢和讨厌的东西。当时没有回答,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我说,“但是……”
虽然在更早以前也说过喜欢篮球,可那种浅显的喜欢只是站在旁观者角度做出的评价。
“但是我想,如果是凉太所珍视的事物,我说不定也能真心喜欢上。”
车流驶过带起微弱的气流,少年被风扬起的发梢轻轻拂过眼睑,他眨了一下眼,那些能够被称之为笑意的成分从微怔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听见他问:“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不定能真心喜欢上……?”
他按住我的肩膀,被食材填满的塑料袋从手臂旁撞过:“不是这句,再往前一点。”
“如果是黄濑同学珍视的事物。”
“不对!刚刚绝对不是这么说的啊!”
*
会者定离——相遇必定伴随离别。
不过这句话还有剩下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