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自是那故弄玄虚的把戏,遂命人将玉石放置到府衙官矿玉料中,埋头着手调查线索去了。
一连几日,季府倒也相安无事,自然也就将此事抛诸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孰料有日夜里,府中小厮夜半出恭。远远便听见有女子低低吟唱,调声悠然婉转,小厮好奇得紧,寻声而去,发现竟自家小姐房中传出。
幽幽烛光中雕花窗棂上印着一道影,袅娜的身姿配着那幽婉的曲调。
小厮哈了口气,抬手“噗”窗户纸戳了个孔。
他将眼凑了上去,只见明灭一线烛火中,一身红衣的少女赤足。褐色的雕花木桌上,足尖碾步漫舞,如烟中舞蝶曼妙不可滋味。
下一瞬,鬼灯一线烛焰间,墨发如瀑长泻浮现一桃花面,眸色空空漾起一抹笑,如偶不似真人。
只这一面,小厮顿然面如菜色,惊叫连连跌坐在地上。无几两肉的臀,蹭着地面急退,那浅褐色的裤面儿渗透深褐一片。
他哆嗦着唇,猛地翻身连滚带爬地跑,跑了不知多久。进了房“轰”一声,将房门闭上靠在门上,才又开始喘气儿。
翌日。
府中下人便传了开来,小姐中邪了,前些日子那玉石怕是山神下聘。看上了咱们小姐,这是要求娶咱们小姐的意思。
来提亲的一行三人见到季霜时,正见她前脚踏入那诡异轿中 ,后脚便被墨轩提小鸡仔似的提出来。
而那时被妖迷惑的已不是季霜,而是换了内瓤子的她——季婉仪。
三人中的墨轩救下她后,见她神色暗淡但仍旧能言会说,瞧着与常人并无差异,却知此事更为危险。
一行人布下阵法,钉住那自天而降的轿撵,在府中住下制定计划捉妖兽——楚长枫与她同乘轿子前往山庙,墨轩与他师姐在山庙前埋伏。
一只赤红色的绣鞋快速落下,踏在那积水的青石板上。霎时间,那绣鞋外水幕四溅,复又落在石缝间赖生的野花上隐没。
溅起的几滴水珠凝在衣摆间,瞬又悄声没入,给那衣摆添上几缕深红。
走过的青石板照旧,只余下被针雨漾起的层层微波。
一记惊雷贯彻照亮了院中,轿子在这雨下丝毫未湿,仿佛连雨幕都避着这被铭文阵定在庭院中的孤轿。
丫鬟支着伞,那手像是捏着命一般将那木伞柄攥着。
季婉仪觉着她再用力点,那柄狠将是要被她捏碎的,如她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小命儿一般。
“小姐,要不………要不……让那凌姑娘替你去吧,她会灵术的。”
她抬手轻拍了拍托着她手的丫鬟,叹声道:“我本在这泥沼之中,如何置身事外。”
丫鬟此话刚出,前侧脚步声陡地驻足,折步走了过来,那如幽泉般冷冽的声音便于身侧响起。
“季姑娘怕了。”
季婉仪顶着盖头微微摇头,却见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盖头下。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将手轻放了上去,略微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微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松木清香,若有似无萦绕着鼻稍。
刚进轿子,她面上一阵风过,那盖头便被掀了去。耳畔便传来他生冷声音:“季姑娘又非真嫁人,何须用盖头。”
季婉仪觳觫一怔,跟着侧目瞧去。
一袭黑色繁复铭文长衫的墨轩,雨中冷月残晖勾勒出他俊美侧颜,束袖护臂环于胸前交叠,身子斜倚在轿旁,他轻一扬手。
红盖头绽开如凌空振翅的蝶,越过那蝶与他视线相较一瞬,他淡漠的眼神如隆冬凝结的雪窟。
季婉仪强将视线移开,还真是这冷冰碴子墨轩。瞥了眼怀中的盖头,轻哼一声:
“无事,真嫁人,也不可能嫁你。”
此话一出,本就狭促的轿撵内一时间被冻结般森寒。
墨轩淡瞥了她一眼,无言。这女子当真是不知所谓。
隔了半晌。
她抬头看向墨轩,欲言又止。
墨轩将视线从她脸上落至轿撵窗棂外,亦不知山庙两人情况如何,淡声吐出一语:
“他们在庙外埋伏。”
随着墨轩一抬手,轿撵一晃,簌簌风声在外疾驰而过。侧目瞧去那轿子竟飞了起来,疾速穿梭在雨幕之中。
季婉仪正了正身子,轻瞥了眼漠然不语的墨轩,她不太喜欢这人,冷飕飕的。
所幸不消片刻,这轿子便停下。她透过窗棂看去,正是一座破庙。
轻舒一口气,身子一直刚腾起身,肩领一紧。季婉仪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瞬,身子便落入墨轩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温热的,潮湿的气息两相交织。
季婉仪吞了口唾沫,墨轩精瘦的背脊紧绷一僵。就在两人尴尬之际,却又无人打破之余。
那轿子陡地晃动,窗棂间喷涌出无数线丝,如春蚕吐丝,紧密将她二人缠住,轿撵化作一只巨茧。
“婉仪!”随着一声惊呼,山庙外另两道身影一晃而来,凌空“呲”的一声,是锐物掼破破,锦缎崩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