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公子住在前面,表少爷就住在墨公子房间后面院里。”翠儿微微侧身,抬手自旁侧指了指。
季婉仪顺着她所指方向瞧去,却见墨轩所住厢房与凌霄住处,仅间隔一间。
“先去看看墨公子。”她说着将大氅内鹅黄色长裙轻提起,朝着那厢房行去。
翠儿忙跟上去虚扶着她,不过几步路,便止步。
雕花窗棂有昏黄烛光渗出,门虚掩着隙了条缝,房内烛火透过罅隙渗出薄薄光晕。
季婉仪轻将裙摆放下,微拂了拂衣襟,抬手轻叩了三记。
“谁。”门隙间轻透出道森寒声音。
“是我,季霜。”
说罢,她侧头轻扫了眼翠儿,声线微微压低,“药膏。”
翠儿忙将提篮递了过来,静默立在季婉仪旁侧,虚扶着。
随脚步声近,褐色雕花木门缓缓打开,晨曦的光自外撒下,门前显出道修长身影。
季婉仪轻望去。
少年一袭黑衣,伫立于门前。
濛濛的白光轻透而下,他身子浸于斜斜白光之中,骨节分明的手扶于门扉,褐木玉指,芝兰玉树。
少年双目秀长,轻垂眼睫,“季姑娘,何事。”
闻言,季婉仪嫣然一笑,望定他,“此番有幸回来,人却迷迷瞪瞪,且不知墨公子伤势如何,自是得来探望。”
“劳姑娘记挂。”墨轩眼波微动,手落于身侧,指稍轻摩挲着袖口。
她不记得玉魄神树的事,或玉魄树心还在山庙之中,她也未被选作神女。
他垂视身前少女。少女荔腮点露,春潭半含水,潋滟一笑,点雪醉梨棠。
只见少女抬袖手自前递来,墨色琉璃罐静卧于她莹白掌中。
她轻启口,榴齿开阖,笑语嫣然:“望公子莫嫌弃。”
墨轩眼波微澜,纤长睫羽轻颤,“多谢。”
他抬手去取,指稍覆于那药罐。
少女手轻抽走,指尖自他掌心划过,微润,细腻。
他握住药罐的手不自觉一紧。
“不知,墨公子可晓得凌姑娘去处。”季婉仪笑问。
墨轩垂视少女,手轻放于身侧,指腹轻轻摩挲着药罐,“不知。”
絮风微漾于两人之间,少年,少女相视而立,玉树琼花,蕊心初绽。
闻言,季婉仪心中略思量,会去哪儿呢。
她唇角噙着淡淡笑意,道:“那墨公子好生将养伤势,婉仪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少女轻转身,丫鬟忙上前虚扶,两道身影向旁侧衖廊行去。
絮风微露间,犹带一抹少女铃兰甜香。
墨轩轻抬手,凝了眼掌心物什,指腹摩挲几许,才将伤药放于衣襟内。
他复又抬目,将视线落至远处那浮动的明媚。
季婉仪被着翠儿搀扶着,跛着足,颠簸着跨过门槛。
人还未到,便听见远远传来季忠沉长的笑声。
季婉仪刚自拐角处出来,便见不远处房门外,立着一道袅娜身影。
身着桃粉色斗篷,只手抱着碧玉瑶琴的凌霄。
“凌姑娘。”季婉仪轻上前,手正放入提篮里。
话音儿才落,凌霄身影微滞,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凌霄微蹙着秀眉,眼中还有未收住的余波,视线轻垂低低应了声,抱着瑶琴自季婉仪身侧错身离去。
季婉仪手里拎着药膏,侧身扭头欲唤住她。
另侧,凌霄垂头疾步而行,与不知几时过来的墨轩,相撞。
墨轩虚扶了把凌霄,放了手,她身子微颤了记,垂头抱着瑶琴正欲走。
“师姐。”墨轩扫了眼凌霄,“发生何事。”
“没什么……长枫与季姑娘快成亲了,替他们高兴。”凌霄垂头略带鼻音笑说着,抱着瑶琴的手死死按着弦丝。
闻言,墨轩睫羽微颤,半晌才又抬眸,抿唇看向远处那一抹身影。
看着那两道身影,季婉仪眉头微蹙,视线来回梭巡于两人间,这又是怎么个事儿。
这厢季婉仪正踌躇着事态不明,那厢便听得身后房中传来季忠朗朗笑声,“好好好,就这般定下了。”
“哎哟,还伤着呢,不是让你歇着,怎么出来了。”
身后传来季忠的声音,那心疼劲儿,仿佛季婉仪就是那吹起来的糖皮儿人,一弹就碎了似的 。
被季忠声音强拉回思绪的季婉仪,正转身,便听他又气急道:“让你好好照顾小姐,怎让她出来了!”
“爹,我来看看表哥。”季婉仪微挪步于翠儿身前,望着他展颜轻笑。旋即又看向旁侧楚长枫,“表哥,伤势可好些了。”
“无事。”楚长枫将视线落至她头上,双眸柔波万千,轻握住她手,探问:“脚伤可好些了,身子可还有其他不适。”
季婉仪浅笑着将手抽出,提着裙裾微旋身,裙裾随风轻曳,如春三月里明艳拔蕊的花。
“劳表哥记挂,好多了。”除了夜里梦魇,老觉得有妖怪唤我名儿。
“瞅你这得意劲儿。若非你表哥,墨公子和凌姑娘,你还有命回来!”
“你呀你。”季忠愤愤说着,抬手朝季婉仪额角轻戳了戳,“这般自作主张,有没有把你爹放在心里。”
不远处三人谈笑,其乐融融,笑声自风中透来。
墨轩孑然立于拐角处,轻垂眼睫,正欲调转脚跟,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朗笑声,唤道。
“墨公子,凌姑娘,这段日子你们且安心住府里。待枫儿与婉仪婚事过了,再同回青门。”
闻言,墨轩抬眸看向远处那对璧人,负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没有说话。
而立在他旁侧的凌霄,抬头轻牵起抹笑,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