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长老们派她来此处是这个缘由。
竹空雁握住如虞的手紧了紧。
她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只是紧闭着双唇又刺出一剑,意料之中的,这一剑并没有刺中人,堂中的立柱上又多了一缕剑痕,女人就像游鱼一样又从她眼前滑走了。
一黑一白两抹身影转瞬之间便在堂中过了几十招,黑白衣袍上下翻飞,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女人总会在竹空雁的剑气将堂中东西弄乱后将它们恢复原样,于是竹空雁也在不知不觉间收起了剑势,两人的打斗渐渐从下死手变成了点到即止的……教导?
——或许只有竹空雁最开始想下死手。
因为刚过了五招之后竹空雁就发现,她大概完全不是眼前这女人的对手。
每一次如虞的落点都能被这人完美预判,甚至她还有时间给自己使眼色,告诉自己下一瞬她会向哪个方向躲,但即使如此,竹空雁除了刚才那一下以外,再也没碰到女人的半分衣角。
女人只是背着手微笑着看着自己轻松地躲过一剑又一剑,毫无想要反击的动作。
但仅仅是如此,竹空雁的气息便开始慢慢地乱了起来。
若不是竹空雁天生面冷情淡,恐怕此时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
“你的出剑速度怎么变慢了?”女人轻巧地在立柱旁旋身而依,笑盈盈问道。
竹空雁深吸一口气,干脆将如虞收剑入鞘,垂目不去看她,“我的同门呢?”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女人显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笑意更甚,“你猜猜看?”
竹空雁后槽牙紧了紧,她看着女人弯起来的红色眼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嬉皮笑脸地对待她过。
她出身名门,自小便上玉鸣阁学道,从入山到出关,遇见的所有人,无论辈分高低,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她也自认从未辜负过家人与阁中的期望,在宗门的每一次比试中都能夺得头筹。
若不是多年前松雪峰出了大事,以致名扬天下的仙师陨落,道盟大会也被搁置,她或许也能在其中夺个名次,得到一两件仙家至宝与名扬天下的机会。
可是如今,她被现实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野山中的一只女妖,她竟无法近身这人分毫,现下连脱身都成问题,还妄想能在道盟大会中取得名次?
或许是许久都没得到答案,女人略收了收脸上笑意,问道:“在想什么?”
竹空雁别过脸去,“是我技不如人。”
女人微微睁大双眼,大概思考了一下她的意思,随后脸上又绽开灿然笑意,“玉鸣阁竟收了你这么个孩子,倒是有趣。”
她一边说着,一边支起右手,无意识地绕起自己的发尾,朝竹空雁走过来,“你师尊是哪个?”
竹空雁不答,只是略略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怕我偷袭你呀?放心,不会的。”女人虽然这样说,但还是立即停下了脚步。
竹空雁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紧绷的侧脸在这句话后稍微放松了些。
女人的话又传入耳朵:“因为你本来就打不过我,所以我不需要呀。”
“……”竹空雁下意识抬眸对上女人的眼睛。
“我知道了,是仕文掌门,对吗?”
!
竹空雁不会隐藏情绪,一是因为她本身便是情绪波动不大的性格,二是她直到刚才之前还从未遇见过需要有较大的情绪起伏的时刻。
所以虽然现在她的脸依然平静无波,但她颤动的眼瞳出卖了她想要隐瞒的心。
眼前的女人点点头,“你这眼神……看来我猜对了。”
竹空雁闻言,连忙一边眨眼一边将视线移走,她现在只想狠狠把如虞刺进墙里,再转身离开。
自小循规蹈矩的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要破坏东西的冲动,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种心情叫做“难堪”。
她定定站在原地,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毕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眼前这人定然不会轻易放她走,且刚才打斗时她观察过,方才自己进来的地方已经被一座突然出现的假山给挡住了。
她开始在心里斥责自己的莽撞与自大。
“所以按照辈分算……你应该是大师姐,对吗?”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但竹空雁现在也没有心思回答。
反正都是将死之人,知道了名头或是称号又有什么用呢?
“你知道仕文收的上一个徒弟,也是大师姐吗?”
?
竹空雁从未听说过仕文掌门在自己之前还收过什么徒弟,她不禁又皱着眉看向眼前人。
眼前人却绕着头发,将视线移了开来,笑容中也染上了些许漠然,“她叫,沈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