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口口声声说要化干戈为玉帛,这话谢泠没信,毕竟二人打了这么多年,谈和的话也说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总会因为话不投机半句多打起来。
魔族和人族不可能一直生有嫌隙,合作共赢的道理她懂,二人针锋相对,也只是立场不同。
那次前往仙魔交界之地之前,谢泠已经做好了准备,仙魔终究是要和谈的。
但她没想到她却中计了。
谢泠自认对这家伙还算熟悉,当然,这是她百年前的认知,二人大大小小的架大了数场,也算是有一点点彼此的默契与信任。
却没想到百年前那场打斗,他竟设下了诛魂阵,差点要了她的命。
到这里她勉强还能理解,但他最后却救了她一把,若非如此,谢泠也不会愿意和他平心静气地谈和议事。
“当年的事……”裴昭皱起眉头,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泠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想听他说昔日的故事:“我只问你为什么要给海月那种东西,你想做什么?”
“我要拿到神谕。”裴昭挥袖设了个隔音阵后才道。
谢泠皱起眉头,“神谕?”
裴昭点头,进了屋内给谢泠倒了杯茶,才道:“坐下说?虽然你不想听,但还是得从一百年前说起。”
谢泠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坐在了他对面。
“当年我被神谕控制,所作所为非我本愿。”裴昭开门见山,他紧盯着谢泠的神色,见她眉宇之中并无诧异,才愣了愣:“你……知道?”
为何还做出那般厌恶我的样子?
谢泠抿了口茶,香气扑鼻,是她喜欢的类型:“猜到了些,你回宗后动作太大,先是杀了老宗主,同门被你除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最晚入门的小师弟,便干脆扶他上位,那时候他才多大?二十三?”
“你记他倒是清楚。”裴昭这话冒着酸水,“你既然知晓,为何还……”
那般厌恶我?
谢泠瞥他一眼,知晓他后半句想说的话,一撇嘴道:“咱俩针锋相对,你死我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才没有。”裴昭嘴唇轻启,小声反驳。
谢泠没听清他说话:“你说什么?”
裴昭正欲开口,谢泠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你是奇奇怪怪的,当年那几个老宗主的死也与你脱不开干系吧?”
裴昭此人确实是天生的正道坯子,往日脾气也还算是和善,若非是这几大宗门宗主构陷于他,他倒也不会将事情做的如此绝。
“四大宗门宗主联合绞杀设下阵法,为了你身上的魔骨。”
谢泠皱起眉头:“我身上有魔骨我怎么不知道?”
“神的预言。”裴昭神色凝重,“七星阁老阁主测算出的结果,但后来我请骆阁主再次测算,却算不出什么,直到清流仙宗的温宗主取代老宗主,给了我一样东西,我才知道并非是测算出的结果,而是人为。”
四大宗门那时候也并非一条心,各个小九九最终酿成如此结果。
“那东西就是你给海月的神域碎片?”
裴昭点头:“它不是神域,而是谕,是当年仙族反抗神族之时,创造的术法,能令谕者听令于自己,灵力亦能反哺自身。”
“但我是人,不是仙,所以我挣脱了,我也无法通过谕连接神陨之地的入口。”裴昭的眼神极为认真,盯着谢泠,似乎是要看进她的灵魄。
人族生在凡世,少数天赋异禀者可修仙,谢泠算一个,裴昭也是一个。
他们都不是天生的仙族。
“你不是仙?”谢泠倒是第一次知晓他的身份。
裴昭点头:“不是,若非……机缘巧合,我也不会踏入仙途。”
“行吧。”谢泠对他的过去不怎么感兴趣,他算是解释了这些来龙去脉,但还有问题:“你将那东西给海月,再次炼成谕是为了能够进入神陨之地?”
“若我说献给你,证明我自己的清白,你可信?”裴昭轻声道。
二人目光交汇,屋内线香燃尽,散发着淡淡余香。
时至今日,若她还不懂这个意思,谢泠算是白活了五百年。
她只是不明白。
怎么就……是她?
谢泠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过头避开视线,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这间屋子。
房间宽敞明亮,陈设颜色鲜艳却不俗气,琉璃窗子极大,窗子朝南,窗沿还放着一抹淡紫色的小花。
谢泠这才意识到这房间也是特地装点过的。
“这房间按照你的喜好装点的,只是很久不见,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喜欢这些。”裴昭温声道。
这幅样子,无端让她想起另一个人,谢泠转过头,没再错开视线,而是难得的,久久地盯着裴昭。
“你在看什么……”
他们真的很像。
谢泠脑子乱糟糟的,总觉得脑子里有一条清晰的线怎么都抓不住。
突然,她站起身,神色严肃。
听他说了这么多,她差点都忘了,她本来想问的是——
“把你的面具摘了。”
她想要问的是他与裴霁的样貌,究竟是不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