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绫疑惑:“小谭哥,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怎么这样客气?”
自打知道夏绫是个女孩之后,谭小澄心里很是挣扎了一段时日,不知道应当如果再同她相处,更不知道是不是要离她远些,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现在见了她,谭小澄心里忽而又释然了。
她还是那么单纯,是真拿自己当朋友的,不该寒她的心的。况且……她若真的同皇上是那种关系,那为何不直接去做娘娘,而一定要扮成个内侍呢。
一个姑娘家,不能以自己真正的身份示人,而要假扮成个内侍,或许也是有她自己的苦衷吧。
想到这里,谭小澄心中的负担倒是放下了。难得糊涂吧。
“乔,”谭小澄挠了挠头,“什么事?”
夏绫压低声音:“小谭哥,我这有个差事,想让小汤来做。但是这个事情需要到浣衣局去一段时间,若是能办好了,肯定是少不了赏的。”
谭小澄其实很希望小汤能多尝试些新的事。他点头道:“乔,你直接去问小汤吧,只要她乐意,我没有意见的。”
小汤一听是要同夏绫一起做事,自然是乐意的。
于是,在阔别了十几年后,夏绫重新回到了浣衣局的这间老房中,她在京城最初的家。
那小倭贼伤的很重,一直高烧不退,神智也未曾清醒过。夏绫同小汤为她换了一身新衣服,将她的全身都擦洗干净,还为她上了药。
收拾干净后,这小倭贼竟是个容貌很清秀的女孩子。
对于这女孩,夏绫心中的情感复杂而微妙。一方面,她身上毕竟流着倭寇的血,都是一丘之貉,让夏绫本能的怨恨她。可另一方面,同为女儿身,夏绫却又忍不住的怜悯她。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漂洋过海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躲过追捕,睡过羊圈,受过重刑,甚至肚子里还有个她自己都未必知道存在的孩子。夏绫不敢想象,她这一路上究竟都遭遇过什么。
夏绫与小汤轮着班,昼夜不休的守了这小倭贼三天。到第四天的清晨,她的烧终于退下来了。
夏绫正从外面打了水回来,小汤还在睡着。她照例换了小倭贼额头上的帕子,用手背探了探,已经不烫的吓人了。
在触摸这小倭贼时,夏绫忽而发觉,她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是有了意识,挣扎着想醒过来。
夏绫忙放在手里的帕子,晃了晃她的身子,换做倭国话唤道:“醒醒,醒醒?”
小汤听见声音,揉着眼睛爬起来:“小乔姐,你在喊我吗?”
“不是。小汤,她好像要醒了。”
汤圆一听,连忙爬到小倭贼身边,跪坐在床上仔细看她。汤圆没受过倭乱,所以不似夏绫,对倭寇有痛彻骨血的恨意。照顾了这些天,她对这遍体鳞伤的小女孩,更多的存了些心疼,心中本能的善意自是期盼着丫头快些醒过来。
小倭贼用力皱了皱眉,眼睛艰难的睁开了一条小缝。她的眼神中带着初醒的迷茫,眼珠轻动朝四周打量了一番,终是缓缓张开的双眼。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有好看的双眼皮。
小倭贼下意识的往下看了看,可一见到自己身上竟已换了衣服,身子一颤,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叮铛一阵微响,她诧异的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竟不足以让手抬起来。且她的手腕上似是压着什么很重的东西,让她更加无从逃脱。
那些东西是镣铐。
因这小倭贼是重犯,即便送到这里养伤,她的手脚上依然手戴着铐的。为了防止她潜逃,脚铐连着的铁锁是钉死在墙里的,如果她能下地,这长度最多也就够她从床边走到门口去。
夏绫让小汤帮着一起,扶起这小倭贼来坐上一会。身体一动,牵涉着她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让她不禁锁了眉头。
坐起后,她仍是注目在自己被替换了的衣服上,微含着胸,尽量让领口看起来紧一些。
夏绫心头被细密的拧了一下,她霎时就读懂了这小姑娘身体上的语言。她是在害怕有人会动她的衣冠,害怕有人想要侵犯她的身体。
这样的动作,夏绫在傅薇身上同样见到过。
“你不要害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女孩,衣服也是我们给你换的。”夏绫用倭语如是说道。
小倭贼诧异的抬起头,似乎是很惊讶,面前这个眉目清冷,但并不锋利的女子,竟会说自己的语言。
“你叫什么名字?”
小倭贼只是眨眼盯着夏绫,依然不说话。
“我知道你不是个哑巴。”夏绫不冷不热的说道,“但我也有必要告诉你一些实情。你现在有身孕了,孩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你可以选择不开口同我讲话,但我的职责就是照顾你把身上的伤养好,一旦你的伤好了,那些人就会把你带回到那间暗室中。他们可不会管你肚子里有什么,到时候那些刑具再从你身上用一遍,我可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
小倭贼听着这女子口中说出些令她陌生的话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夏绫有心晾她一会,拉起小汤往屋外走去。就在要迈出门口之时,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姐姐。”
夏绫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你可不可以,帮一帮我。”小倭贼微微欠了身子,如一只在困顿中惊惶却无力的小兽。
“我叫平野秋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