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动,小汤直接拉过他的手要把饭碗硬塞进他手里。
“我说了不用了,你听不懂吗!”谭小澄骤然吼了出来。拉扯之间,饭碗掉在了地上,好好的饭菜扣了一地,碎裂狼藉。
汤圆看了看摔碎的碗,又看了看谭小澄满掌心的新伤,低下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小汤,”谭小澄最见不得她哭,语气到底是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我现在的样子,只会拖累你。所以以后,我们断了吧。”
正当时,听到总牌的吼声又从罩房前传来:“谭小澄!”
谭小澄应了声,最后看了汤圆一样,终是狠下心转了身。
“总牌,您找我。”他在那人面前低头请示到。
或许是中午喝了些酒,总牌抬手就给了谭小澄一耳光。
“死哪去了?”他打了个饱嗝,“去惜薪司,把这个月的炭例背回来去。”
谭小澄一言未发,只是从地上抓了把雪,敷在自己被打疼的脸上,转身去了。
总牌冷眼看着谭小澄的背影,冲着他啐了一声。
“伺候过皇上又怎么样,什么玩意啊。”
*
这厢宁澈派人给夏绫递了个消息,说是从陕西行司要找的东西到了。
夏绫一听着信儿,立马到乾清宫去取,路上走的太急,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进了御书房,宁澈正坐在案前用朱批批示着内阁的票拟,何敬就站在他身边伺候笔墨。他未如往常一样,见夏绫进来会在侧旁提醒皇上一句,而只是恭谨的低着头,一丝声响都不敢出。
“阿澈,我来了。”
“嗯。”宁澈抬起头,见夏绫裙子上湿了一块,问她道,“这怎么了?”
“嗐,路上滑,摔了一跤。不过好在穿得厚,没什么事。”
谁知宁澈啪一声将朱笔摔在了山字架上,连夏绫都给吓了一跳。
宁澈睇向何敬,冷声道:“现在连个雪都扫不明白了?”
何敬登时冒了一身冷汗,忙跪下道:“主子恕罪,是奴婢办事不力。”
自打那日开罪了谭小澄后,何敬就明显的感觉到,皇上对自己的态度也冷淡了起来,这已不是他第一回挨斥责了。
夏绫本想开口说,她是为了图快,成心抄了近路,那些小道本也不是往常会扫的地方,这也不能怪何掌印。但一时又想起钟义寒说的那句,何掌印这一段的日子不会很好过,于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办事不力还在这杵着?出去。”
何敬心中讪讪,连忙叩头告了退。
他一走,宁澈便又恢复了寻常神色,显然心里是并没有真的动气的。
宁澈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摞用绳子系好的文书簿册递给夏绫:“乔乔,我能找到与高云瞻相关的东西,都在这了。”
夏绫见这摞东西得有两扎高,还真不少,点点头道:“阿澈,多谢你了。”
她没有在乾清宫停留太久,拿了东西就又匆匆赶回永宁宫去。
没想到刚走到西二长街,夏绫便看见汤圆揣着手正在这里等。她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刚哭过。
“小汤,怎么了?”
“小乔姐,”汤圆拉着她的手走到避风处,“我跟你说点事。”
小姑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放到夏绫手中。
“这是我这些年自己攒的一些例银。小乔姐,其中的一半,能不能麻烦你托人送去河间府,小澄哥的老家。”
她低着头小声道:“他老娘有病,底下又有弟弟妹妹需要养。他弟弟想要念书,是个很刻苦努力的孩子,每年给先生的冰敬炭敬省不得,这时候少不了用银子。”
“另外一半……我想给小澄哥。”汤圆一说起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的带了哭腔,“可是我如果直接给他,他一定不会要的。小乔姐,我能不能拜托你,暗中去打点一下杂役房的总牌,让他不要总打小澄哥了。”
夏绫手中拿着钱袋,却觉得那其中有万斤的重量。
“你们俩这可真是……”
小汤哪里知道,同样的事,谭小澄也为她做过一次。
汤圆抹了把鼻子,眼睛依然红着:“小乔姐,我也不知道同他今后到底会怎样,这些钱就当是报答他这些年对我的好。不过我现在能想明白的是,自己多攒些钱总是没错的。我虽不是你和方苒姐那样拔尖的人,但有双还算巧的手,刺绣缝补,梳头上妆,这些都做得来。我今后不会只在仁寿宫守着里,会想办法多搞些银钱,如果你这边有什么门路的话,也请帮我牵线一二。”
夏绫心中叹了口气,只得在她肩上拍了拍:“好,我记下了。”
小汤道了告辞。夏绫目送着那纤小的背影踏雪而去,不时还抬手擦一擦眼睛。
天幕中似是有个巨大的棋盘,将这些人的命运囊括其中。夏绫有幸窥得了执棋人的盘算,对之后的棋局仍怀有期盼。可落在被围的棋子头上,艰难困苦,离合悲欢,个中滋味却是实实在在,一样都逃脱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