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因杀戮而如此悔恨,就已与玄翦不同了!伤人性命是常事,但你眼中有怜惜有温情,你并非嗜好杀戮之人啊——”
“你不懂!!我漠视人命,要是没有你们,我早就与罗网是一丘之貉了!”
“不——姑娘,”盖聂抓住顾御诸的肩膀,让她的眼睛对上自己的眼。他坚定地说:“在你身上,在下学会了很多——你的傲然、你的孤独、你的明哲你的哀愁,一切都说明你是一个温柔的人。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姑娘学医救治百姓甚至鸟兽,你杀生时的果断难道不是为了让他们不经受痛苦地死去吗——在下——……”盖聂立刻住了口,但他眼中的坚定不散,他万般期望地看着顾御诸的脸,双唇微微颤着。他忽地紧张起来:“姑娘,你只要、去做自己想做的。”
夜来了,盖聂因为先前的落雷视觉差了许多,他有些看不清顾御诸的脸,只有几颗清泪挂在她的轮廓边。顾御诸的手如他期待的那样附上了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她的声音柔柔地来到耳中:
“你会原谅我吗?小聂……”
他看不见,但听见自己脚边似乎有一条溪涧,溪水缓缓流淌在两人身侧。
“无论如何,在下信你。”顾御诸知道,盖聂不会说谎。
月光忽然现了出来,盖聂又看清了顾御诸的脸,她浅浅笑着。顾御诸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盖聂的手放下,转而仰起了脸。盖聂也仰头,他看见斑斓的夜空,月正向一片云彩移动,月华马上就会消失不见,他怕再次看不见顾御诸的脸,于是不再看夜空,认真看着顾御诸的下颌线。他们宁静地沐着月光。
月亮在深幽中漂浮,接近云彩时,云彩黑色的边缘闪闪发亮了。顾御诸接着说:
“你再等等我,好吗?”
顾御诸的脸又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她的声音十分明朗。当月亮再次现出,月光的来到使顾御诸的脸蓦然清晰,她给盖聂使了个眼色,让他抬头看天空。
月亮再次钻入云层。
他只能看见深灰色的云和几颗星屑,他正要转头问她怎么了。
盖聂看到顾御诸的脸一下子明亮起来。
她的唇与呼吸就贴在自己嘴角。
他不敢闭眼,却被她温暖柔软的触感包裹着失了神。溪水不再流动,云不再遮蔽月光,世间一切都定格于此。她的睫、她的鼻尖……盖聂的心跳得剧烈,脸也烫得不可收拾。
顾御诸缓缓将唇离开,又停在了盖聂咫尺之前盯着人家的下唇看。盖聂这时决计受不住与顾御诸对视,无奈她还故意凑这么近,他立刻把头转到一边躲避着顾御诸的目光。
看见盖聂这幅样子,还向上拽了拽自己的披巾试图遮住自己通红的脸和耳朵,她噗地笑了出来。但她也没说什么,也将脸扭向一边,看着月色在溪中破碎。
盖聂对她表现出的,从始至终都是信任。无论是在几年前她险些误伤盖聂,还是在十几年后她告诉盖聂不要到咸阳来,顾御诸最喜爱的只是这种感觉。她确认过盖聂对她的信任后终于开始思考自己对盖聂的感情,仙山归来后也终于确定下来。
顾御诸还有精神,两人是一同回到医馆的。事后顾御诸将那些孩子们分配到各个学派,也在杏水山庄安顿住了索的魂,齐国一事姑且告一段落。不过她私下里和卫庄坦白时卫庄的神情却恍惚又激进,顾御诸看出他也曾与大千接触过,那股力量并非当世凡人可以理解,于是这般表现也可以理解,不过可落了个疯女人的称号,顾御诸还是有些无奈。后来当顾御诸想起当晚发生的事总会尴尬得想找个墨家机关城钻进去:自己怎么那么莽撞,自己还没确定感情就夺了人家盖聂的初吻啊!?她心里给盖聂磕了一万个响头。得知盖聂早对她有心后,她的尴尬转化成了另一种尴尬,这种尴尬甚至可以带到咸阳宫,只要她活着就没有一天不为这件事尴尬……
她在寝宫的床榻上怀着尴尬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