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他信我还是信你?’”
那人猛地向他扑来:
“是否无凭无据,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陛下业已成年,你还以为他和以前一样好哄!”
然而不待他撞到牢门上发出巨响,二十二已经伸手卡住他脖子,将他牢牢控制在十寸之外。
她的指甲依然锋锐,五指一收紧,就在对方脖颈上留下深深血痕,几乎要顺着指尖捅进去。
二十二两道蛾眉立起,眯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有几条命,敢碰帝师?!”
皇帝把自己首席暗卫调过来也要护着的人,怎可能有机会出一丝问题?
沈厌卿也不恼,伸出手,就着二十二的姿势戳了戳那人的眉心。
神态之平和,动作之轻柔,像是去摘取鲜花。
此情此景之下,看着反而让人心底发毛。
“莫要担心,我怎么敢瞒圣人?”
他温声道。
“你这些小心攒着的宝贝消息,我早几天就都向陛下报过了。”
那人脖子被二十二紧紧卡着,喘不过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
“那!——陛下!陛……”
他看着沈厌卿那副悠然自得的表情,才信了以往听说过的:
此人心意难测,时笑时不笑。尤其是要害人时,竟一点动摇也不会有……
反而是一副以此为乐的样子。
阴邪得很。
“陛下如何想?”
“今日你在门里,我在门外,还不能说明些什么吗?”
“唉!”
“羡慕吗?我还是活到了这一天,能向自己的主子坦白。”
“姚伏和明子礼,可没有我这样的福气——”
“你们一派的人,脑子都长在那两个人身上了,其他的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
“你装的这样忠心,难道还真相信背地里那些小动作能成事么?”
文州恰好有人窃了慈英太子像,恰好在暗中有许多动作;
京城这边又恰好盯起他来,恰好有惠王的人埋在仁王府,目标恰好是他们在找的荣宁旧物……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恰好?
分明是有人心怀不轨。
无论主导的是文州还是惠亲王旧部,做出这些事来,其目的只可能有一个。
——那就是浑水摸鱼,撬动最高的那个位置。
趁着沈帝师回京,揭发旧事,教小皇帝自己斩断左膀右臂;再搅起数方势力混起来:
杨家、慈英教、惠亲王、北境的外敌……
这背后的势力,恐怕为了今日,已经谋划了不知多久。
沈厌卿抿起唇。
他是有罪不假,可到了此时,绝对不能离开姜孚身边。
“如今又不是奉德最后那几年了。”
“我看啊,一些旧人,还是早早从旧事里走出来为好。”
他像是对牢里那人说,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二十二怕把人真的掐死,松了手,狠狠往后一推。
那人撞在桌上,沉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沈厌卿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刀递给她,弯眉道:
“归你们了,玩去吧。”
短刀上金玉为柄,镶满各色宝石,刀身上布满鸦青色的棱纹。
既贵气,又让人觉得臃肿和冗余。
这是圣人初践祚时命人所造,也是沈帝师昔年的随身之物。
若是读过那段话,定然能立刻想起: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恬淡为上。」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或是战争,或是武器,明明是能夺去人性命的东西,却要作如此夸耀。
这些拿命去维护皇权的暗卫,究竟还算不算人呢?
……
沈厌卿走出门去,见了新鲜的空气,才觉得胸口的烦闷好了些。
二十二跟在他后面,小心将刀擦净,收进鞘中,高高兴兴揣进怀里。
这是帝师赐给她的第一样东西。
不仅如此,帝师把刀丢了,意思也就是再不会亲自动手,也再不愿沾这些事啦。
陛下一直想要如此,可是没机会说。
不料想帝师今日竟直接这么做了,可谓是意外收获。
她由衷替陛下高兴。
她想了想,轻快开口:
“主上那边的事情大概结啦。左右顺路,帝师要不要去看看?”
沈厌卿却按了按眉心:
“不。”
方才的口供里有些线索,二十二过去一天内派人归拢了以前的资料,又顺着摸索查探过了许多……
再加上……
沈厌卿抬眼,望向宫门的方向。
“去找姚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