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双唇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
又轻又快,在被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吻之前就已经结束。
而后是习惯了一般的对视,两人都这么直直望进对方的眼睛,把自己的一切秘密心绪都捧出来。
“这样会让老师觉得好些么?”
姜孚眨眨眼,神态中是不加掩饰的真诚和探究。
能言善辩的沈帝师此时张口也多了些结巴:
“陛下不问……?”
不问他心中如何想?身上是何感受?不问他这些天的亲近是因为旧情还是蛊效?
若姜孚想,大可以趁人之危遂成心愿,再得一个舍身救人的美名;
若姜孚不愿,或许会为了“真心与否”这现如今已经难以辨清的话题消沉几分,再做些心灰意冷的疏远之举。
在此之前沈厌卿曾在二人肌肤相接的电光火石间想过许多,总以为自己养大的孩子不会在这两种落入俗套的选择中;
但他也的确猜不到,姜孚将要找到哪一个新的方向。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姜孚面对他的惊诧,只从容摇摇头:
“不问。”
“只要老师觉得好,便是好了,您是最要紧的。”
“都这般光景了,若是再纠结其他,那就是我狼心狗肺。”
“我只告诉您,我爱您,所以我的东西都任您去取;”
“方才不过是个小引子,是个起的头儿,若您觉得不足——唔。”
他的后半句话被帝师止在了唇舌间。
是软的。
他首先想,很快又得了些湿润的触感。
他的师长比他所了解的更加主动,唇瓣厮磨几下,就尝试着探开了齿关。
后脑被轻缓扣住,姜孚适时作着回应,却因是初次难免显得笨拙;
沈厌卿同样如此,只会顺着那外物催发的冲动胡乱索取,对如何让双方得趣毫不开窍。
但那股让人恼怒的,连最精明克己的蜉蝣卿都无可奈何的身体中的火好像终于得了迟降的甘霖,渐渐平息下来。
原来只要这样少,原来竟要这么多。
帝师顺势向后仰靠,将主动权让出的同时还不忘伸手垫在圈椅的扶手上,免着硌到自己的好学生。
与此同时姜孚的手臂也揽上了他的腰,这一次缺了些克制,多了些拥抱的实感。
印着云雨暗纹的绸缎压出了皱痕。
都说这是不该发生的事,可真到了这时候,又都觉得太迟了。
都是初尝,此前不与人亲近的日子,两人加起来都有寻常人一生那么长了,自然是一经试过就食髓知味。
任性挑起情动的结果就是分开时的狼狈。
小皇帝的魂都快飞出天外去了,还在喃喃道“不您的身体不行”;
帝师握拳抵在唇上,可疑地移开目光,抛下一句“那就算臣欠陛下的”来。
前头说了什么,后边又问了什么,全忘干净了。
只记得夕光下的比目磬泛着柔晕,照得一室暖辉。
……
沈厌卿仰躺着,端详着手里那只金质的小长命锁。
上面挂着几个铃儿,动作一大就乱响起来。好在声音算是悦耳,不至于吵的人心烦。
更何况他担心吵到的人也没睡。姜孚贴在他边儿上,也跟着看。
“柳师伯留给您的,是您以前的物件么?”
蜉蝣卿都是孤儿出身,若还有这样的纪念物,实在是令人心伤。
沈厌卿极轻地摇摇头,若有所思:
“不是。”
“通常来说,都没这种东西。”
“即使有,也都早早毁了,不能留念想。”
“臣还砸过几个别人的呢。”
玉的石头的就分了,磨成光亮的小珠儿,攒成手串;
要是银的,就捏扁了送姚伏那去,熔铸成一个一个的小王八。
虽然说着缺德,但在当时也是那群小孩子为数不多的乐趣。
谁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正毁掉同伴最后的希望呢?知道了又如何呢?
生而不养的父母,就是再准备了一千一万个祝福,也到底是下决心背过身去,任命运摧折这些孩子的一生。
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人人都懂,不过听起来心痛些;
可是真落到实处去做的时候,也没见过有哪个人手软。
“德王本想拦住,但德王妃执意说,柳师伯曾叮嘱她此物不能耽误片刻,必须在此时送到您手里。”
“他二人虽未必心齐,可似乎都很听柳师伯的话……”
也不知道那七年前就魂归杳冥的鲜衣女子,是如何算到的帝师竟有离京再回京的这一天。
沈厌卿不语,手上摆弄着那云朵状的小金块儿。
举高了太累,他就将手肘落下来,将东西放在眼前,边缘处都一分一分摸过。
忽然听得“咔哒”一声,这空心的小盒开了盖,掉出个薄玉片来。
玉片扑地落在软被上,却半点目光也没分到。
圣人和帝师肩靠着肩,同时怔怔看向盒底雕的小字。
光线虽暗,可他们却都看的清楚……
那是在打开此物前,谁也想不到的两句。
……
“师弟颐一生平安顺遂”
“柳矜云留于崇礼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