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先去关了门才道:“可能钱都花在刀刃上了吧。”
夏初不解问:“相公你看出什么了?”
楚枫不想说出心中猜测让夏初忧心,凑到夏初耳边用气音道:“我刚看出你崇拜我了。”
夏初别开头不说话,楚枫追着问:“是不是?啊?是不是崇拜你相公?是不是觉得你相公很厉害?”
夏初被他追着问,无法只好点头:“是是是,相公你最厉害了。”
楚枫听了搂着夏初的腰,在人唇上轻啄一口,轻声道:“其实你相公可不止这点厉害,还有更厉害的你想不想知道?”
夏初抬眸看着他,好奇问:“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今日楚枫确实又让他开了眼界,只以为这人真要再跟他说什么稀奇的事。
楚枫伸手握住夏初手腕,引领着向下而去……
永隆七十七年,灾星频现。先是连年大旱,继而蝗灾肆虐,各地匪患如野草般蔓生。五十七岁的老皇帝在太庙前颁布罪己诏,朱笔写就的诏书在风中飘摇,却抚不平百姓眉间的沟壑。
永隆七十七年,连年天灾,匪患四起,五十七岁的老皇帝颁布了罪己诏以安民心。
这一年,跟着石秀才念了三年书的二柱和周小牛退学了,二柱十三岁,周小牛十二岁,加入了十九和孙奇的送货队,七岁的小柱夏春喜背着书箱去了石家村。
这一年杨正先与朝霞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哥儿,取名杨念风,因为是七月初三生的,小名就叫初三。
这一年小逸十六岁,这几年在老夏家,跟着李老太被教养得也很好,能写会算长得亭亭玉立。村里好几家都找媒婆来打听,胡春花也找段兰英来说媒,想将她说给二十岁的周大牛,但廖金蓉先她一步,找李老太说媒,说给已经十七岁的豆子。
石老头同意了,小逸和石头也没有意见。楚枫却站出来反对,说不许家里孩子十八岁前成亲,于是二人只定下亲事,定在两年后小逸满了十八岁再办喜事。
亲事定下后,豆子便学着他的送货搭档老五,每日变着花样给小逸买各种吃食,但最后都进了玉哥儿的肚子。
这一年,十五岁的玉哥儿还是没弄明白,他爹娘为什么隔三岔五地就要回趟石家村,明明那个家里已经啥都没有了,最重要的是,他有两次偷懒不想炒酱,想跟着一起回去,他爹还凶狠狠地瞪他,不准他撵路。
后来,他实在好奇就问了李老太,李老太说“你爹娘是回去拴娃娃了,这事孩子不能跟着。”果然没多久,他娘肚子里就揣上了娃娃。他不知道,以前因为有他在家,家里又没有多余房间,耽误了他爹多少好事。
李老太也不知道,自己敷衍玉哥儿随口编的拴娃娃,耽误了另外一个小伙子多少好事。
这一年石头也满二十了,但还是没心没肺,就知道跟在楚枫身后要吃的,石老头托段兰英给他说了几个姑娘哥儿,相看时他净说大实话,把人都得罪了,气得石老头唉声叹气。
楚枫就安慰老头:“这种事急不得,还是要等他自己开窍才行,您看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石老头想想也有理,“罢了,过两年再说吧。”
这年九月,阿十带着承诺的重礼来了,依旧是晚上来的,楚枫正打算对夏初行不轨之事,就听窗外传来那那熟悉的、令人牙痒的轻咳,动作一僵,额头青筋直跳。
“别管他,装睡。”他咬牙切齿,一把按住正欲起身的夏初,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了外面的瘟神。
夏初无奈,推了推身上人,低声道:“相公,别闹,快起来。”
外头的人见屋里半天没动静,竟不紧不慢地吟起诗来:“窗前月过三更后,细竹吟风似雨微...”
担心吵醒其他屋里人,楚枫猛地翻身而起,冲着窗外怒道:“少装逼!现在是他妈的二更天!”
夏初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才给阿十开了门,一如既往的好脾气请他进来,只是这次落座后没再给他倒茶。
阿十也没在意,进来就将一个盖了红绸布的篮子放到桌上,坐下后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一脸得意地看着楚枫,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篮子:“喏,去年承诺给你带的大礼,打开看看。”
听到他是来送礼的,楚枫脸色也没好多少,甚至比他来白拿东西时更难看,靠坐在椅背上斜眼看着阿十,也不去揭那红布。
阿十也不急,笑眯眯地和他对视,仿佛非要等他亲手揭开才罢休。最后还是夏初受不了这僵持的气氛,伸手一把扯下了红绸。
篮子里躺着几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圆溜溜的,比红薯规整,比芋头光滑,表皮上还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夏初好奇地拿起一个,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什么?”
楚枫瞥了一眼,嗤笑一声:“就这?你所谓的大礼?”
阿十眼睛弯成狐狸似的弧度,满脸藏不住的得意:“没见过吧?这叫马铃薯,从海外商船上弄来的,产量跟红薯差不多,但比红薯耐寒。种的时候放点你们教的堆肥,不用翻藤,一百多天后直接挖出来,就能收一窝这样的薯球。”
他随手从篮子里捞起一颗土豆,在掌心抛了抛:“这些是去年找的种子,今年四月底种下的,刚收成我就给你送来了。种子少,只种了八十多颗,今年收了一千来颗薯球,明年能种半亩多地了。喏,特地给你挑了八个最大的,我自家都只尝了几个挖烂的和太小的。”说完,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楚枫,仿佛在等一句感激。
夏初捏着土豆,兴致勃勃地问:“味道怎么样?比红薯好吃吗?”
阿十眉毛一挑,笑道:“比红薯香,也比红薯耐放。”
“那可太好了!”夏初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楚枫,“那咱们也将这几颗种下试试?”
楚枫还没开口,阿十就抢先道:“你们这儿气候暖和,说不定冬天都能种。这八颗种下去,明年少说能收一百多颗...”
楚枫忽然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敲着桌沿:“你们......是整颗埋下去的?”
阿十怔了怔,狐疑地皱眉:“不然呢?”忽而瞳孔一缩,“难道......这是要取籽的?”
楚枫翻了个白眼,拿过夏初手上那颗土豆,指着上面的窝窝对阿十道:“看到这些窝窝了吗?这些是土豆发芽的芽点。”
他将土豆在掌心转了个圈,“这么一颗,至少能切成四五块带芽点的种块。”说着比划了个切分的动作,“伤口抹上草木灰再埋进土里,一颗变五株。按你说的收成算,四个月后就能收成六七十颗土豆。”
夏初眨了眨眼:“可你说的是种土豆的法子,阿十公子拿来的是马铃薯......”
楚枫对夏初说话就完全不一样,换上了温柔又耐心的表情:“土豆就是马铃薯,两种不同的叫法而已。”
阿十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楚枫面前,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声音激动得发颤:“真能这样种?!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他眼眶发红,神情介于狂喜和暴怒之间,“你早说,今年就能收四千多颗薯球,明年至少能种六七亩地!”
楚枫被他晃得皱眉,先淡淡夸了一句:“算术倒是不错。”随后才掰开他的手,慢条斯理道:“我哪知道博文广知的阿十公子,连土豆要切开种都不懂?”他确实没想到阿十真能寻来土豆,更没料到对方竟不懂最基础的种植方法。
阿十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知不知道这耽误多少人吃饱肚子?”
这话让楚枫神色一凛,难得正色道:“是我想岔了。”顿了顿又问:“但你既得了种子,就没问问那些海外商人如何种植?”
“我怎么问?!”阿十猛地砸了下桌子,震得茶盏哐当作响,“那群红毛鬼满嘴鸟语,永隆话只会说‘银子!银子!'”
楚枫一时语塞。夏初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打圆场:“阿十公子别急。既然你说此地冬日也能种,不如把现有的种子都运来,我们帮你种下。四个月后收了新薯,你正好带回去作种,这样反倒多抢一季收成,也能弥补一二。”
阿十眼睛倏地亮起来,霍然起身:“好主意!我这就去安排!”话音未落人已冲出屋外,袍角带起一阵风。
这回楚枫没在他身后喊话,只捻起桌上那块红绸细细摩挲,转头对夏初道:“这料子好像不错,可以给初三做两身衣裳百日宴穿。”
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