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本就是华鼎集团为了新项目造势的一场华丽表演,来回全是虚与委蛇的客套话,就连许离耳朵都起茧子了,更遑论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江予怀他们。
许离的手机在西装口袋里震动了八次。前七次他都只是淡漠的瞥一眼来电显示就挂断,直到第八次,挂断键还没来得及摁下,就听江予怀在一旁幽幽的道:“接吧,万一真有事儿呢。”
许离微微偏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江予怀向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今天怎么突然管起闲事来了?许离叹了口气,权当是因为刚才自己劝他回家的报复,默默接起了电话。
毫无意外,许小洁在电话那头骂的很难听。
她言语混乱,想到什么说什么,许离皱着眉听了半天才勉强明白她的意思:上次把许安赶出门,她心疼小儿子,兴师问罪来了。
手机音量不小,江予怀能清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污言秽语,他蹙起眉,指节无意识收紧,有些后悔让许离接起这通电话,目光不动声色落在他身上,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好在许离早已习惯,这种程度的言语攻击伤害不了他。
他淡淡的开口:“说完了吗?”
见许离这种态度,许小洁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许离,你什么态度啊?!”
四周人声嘈杂,可许离却觉得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迟缓。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就这个态度。挂了。”
电话挂断的瞬间,江予怀的手落在他的肩头轻轻捏了捏,像是安慰。
许离的脸色比原先更加苍白,整个人如同一件摇摇欲坠的白瓷,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化成细沙消散在空中。
他微微侧身,避开江予怀的触碰,眼神空洞的摆摆手,声音低哑,“我没事儿,”说着起身背对江予怀,“卫生间在哪儿?”
江予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许离。”
该死的幻影又开始在许离眼前跳舞,甚至藏匿在现实影像中,肆无忌惮的换着法儿挑衅他,极其嚣张。
许离耐心已经快耗尽,声音沉闷的应了声:“嗯?”
下一秒,他的掌心里被人塞进一瓶冰凉的矿泉水。
“用水服药。”
许离怔在原地,四肢像被人用无形的铁钉钻紧,动弹不得。等他好不容易回过头,才发现江予怀早已不在原地。
头顶的水晶灯洒下的光斑如同虚幻的泡沫,没等完全落下,就在空中一个个碎裂,消失的无影无踪。许离突然笑了,笑的很难看,可他就是很想笑,他笑自己狼狈,笑自己可怜,也笑江予怀。
既然你知道我所有的不堪,为什么还要给我虚妄的幻想,为什么不放我走……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看着屏幕前代表不同人的小方框一个个变黑,江予怀突然说:“Gary,你留一下。”
Gary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有些忐忑:“Darcy,是刚才会议上提到的内容有什么问题吗?“
江予怀摇头,抿了口咖啡,说:“与工作无关。“
沉默半晌,“Gary,我记得你夫人是学心理学的。”
Gary:“是,她现在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但对脑科学也十分感兴趣,经常参加一些关于这方面的论坛。前段时间还和她的合作伙伴发了一篇关于精神分裂症患者前额叶功能连接异常的SCI论文。”
“Darcy,你是打算扩展业务到心理学领域吗?”Gary笑着打趣道。
“被你猜对了。我前段时间刚刚对本地精神病医院新项目进行了评估。”江予怀正色,“不过,我和你将这件事不是为了投资。”
“那是为什么?”
江予怀不知道怎样介绍许离的身份,思来想去还是用了“朋友”这个中规中矩的词。
“我有一个朋友,他也有精神分裂症,但他很抗拒治疗。我想托你问问你夫人,能不能从心理咨询这方面放松他的警惕,协助治疗。”
“Darcy,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问的。但容我八卦一下,你口中的这位朋友,就是上次……”
“是。”江予怀挑眉,打断了他,“好了,Gary,收起你的八卦心吧,以后有机会向你介绍。”
他摘下耳机,打了两个多小时的跨国会议,眼睛酸涩,办公室暖洋洋的,惹的人想睡觉。
只是生活往往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江予怀,你快回康华一趟!”
梁华急促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外放出来,连带着回音在江予怀耳边荡起一圈圈涟漪。
“怎么了?”他思绪回笼,一股寒意从脊背漫上来,心里燃起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儿了?”